本报驻京记者郭超豪

这几天，南方地区寒流来袭，“供暖”再次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集中供暖”和“分散供暖”孰优孰劣?如何让家里变暖和?　空气源热泵在低于零下7℃的环境下能正常工作吗?　为此，本报记者独家专访了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教授江亿，这位全国暖通界唯一的院士。

“集中供暖”是能源结构决定的

记者:江院士您好，这几年每到冬天，南方很多人都羡慕北方室内的“四季如春”，有不少人甚至提出把北方“集中供暖”的模式复制到南方，您觉得这样可行吗?

江亿:北方地区当初之所以会采用“集中供暖”的方式，主要是能源结构决定的。北方的传统是烧煤取暖，每家每户烧煤炉子过冬。但分散烧煤效率低，污染大，煤灰也难以处理，所以才发展成集中供暖。集中供暖本身并不是一件效率高的好事，热在输送过程中会大量流失，也会因个人的需求不同造成过量供热现象，只是与分散烧煤相比，“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得已而采取的方式。

现在北方很多地区以天然气为主要能源。天然气通每家每户，燃烧效率高，污染低，就不再需要集中供暖。但由于长时间形成的习惯，政府突然不管供暖了，老百姓接受不了，被迫将这种老的方式延续下去。在北京许多新建的小区，像“回龙观”“天通苑”等等，都没有集中供暖，而是每家每户自己使用天然气采暖。行业内前段时间曾做过一个问卷调查，在集中供暖和分散供暖都使用过的群体中，绝大部分人都支持分散供暖。这几天北方也降温了，北京100多公里的热网长度，热源升温后得1天多才能到使用集中供暖的百姓家里;过两天暖和了，温度又降不下来。而使用分散供暖只需要点下遥控器控制温度就可以了。

想让屋里暖和得改生活习惯

记者:如今北方采暖以天然气设备为主，上海人使用更普遍的是空调、油汀等，为什么家里开了空调感觉还是冷?

江亿:在供热效果上，空调这些电器完全没有问题，北京城乡结合部就有许多房子使用柜式空调制热，效果也很好。之所以上海和南方地区会觉得“家里不暖和”，主要原因一是生活习惯，二是楼房建造时对保温不够重视。上海人喜欢开窗户，每天都要通风换气。窗一开，冷风吹到屋里，储存的热也就没有了。在北方，俗话说“针大的眼，碗大的风”。我小时候那会儿没暖气，每年十一月份用面打成浆糊，用报纸把窗封得严严实实的，连缝都不能留，整个冬天都不会开窗户。其次上海人使用空调的习惯往往是回家开机，出门关机。夏天吹冷风完全没问题，但采暖是比较慢的过程，想让屋里暖和，得先让墙热起来，开开停停往往起不到好的效果，把空调像北方的采暖设备那样全天开着，就能明显感到家里暖和了。

南方房子隔热差一方面是建造的标准与北方不同，另一方面是之前天气没这么冷，不够重视。如果觉得家里有冷风飕飕地吹进来，不妨更换下门窗，把缝隙填补了。屋子密闭性好了，把屋里弄热所需的热量自然大大降低。

“集中供暖花钱少”是大误区

记者:冬天把空调一直开着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笔很大的开销，集中供暖是否可以让百姓“省点钱”?

江亿:“集中供暖花钱少”一直是个大的误区。北京的采暖费每年是30元/平方米，同样一栋楼，在上海的气候环境下24小时不间断使用空气源热泵　(热空调)供暖，整个冬天的用电量每平方米不会超过40度，折合成电费大约24元。但有个很重要的前提条件，左邻右里整栋楼的居民要和你一样24小时开着空调。邻居们都不开，单独一两家的空调想加热整栋楼的墙，用多少电都无济于事，这是另一个管理机制的问题。在北京入住率高的新小区，分散供暖整个冬天每平方米用气8立方米左右，而集中供暖每平方米要用气10到11立方米，分散供暖能节能25%左右。

此外，前面提到生活习惯的差别和房屋保温的差距，使南方供热所需的热量远大于北方，费用自然就水涨船高了。我们在推广空气源热泵的过程中，在北方很容易就推算出一个屋子需要多少热量，要装多少功率的机器，在南方就弄不清楚。做北京的设计时每平方米最大热量50瓦，一般三四十瓦就足够了。在南方，一些设计做到60瓦、甚至80瓦，用户还是觉得不够暖和，就是由于种种习惯和因素造成的。

极端天气考验供暖设备质量

记者:世界上其他国家冬季采用哪些方式供热?对我国有什么借鉴意义吗?这两天微信里盛传空气源热泵在低于零下7℃的环境下难以正常工作属实吗?

江亿:中国和俄罗斯是世界上仅有的两个推行大规模集中供热的大国，再就是北欧如芬兰、瑞典、丹麦等国。分散供热是世界的主流。比如美国，家庭主要的采暖方式是天然气壁挂炉和油炉子，只有高校采用集中供热的方式，代价就是能耗高得多。与北京气候相近的费城，大学校园里集中供热每平方米全年耗热量大约是北京普通家庭的2.5倍。

在这样几十年不遇的极端天气下，就是考验空气源热泵压缩机性能和室外机化霜能力的时候了。哪家的产品质量过硬，这时候才能体现出来。这几年中国的空调热泵产业进步非常大，一些好的产品零下10℃也能正常运作，在国际上也处于领先水平，在上海解决供暖问题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本报北京1月22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