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在德国首都柏林，克罗地亚外长拉德曼（左）同德国外长马斯进行欧盟轮值主席国交接。 | 新华社

自7月1日起，德国开始担任为期半年的欧盟轮值主席国，负责规划和协调欧盟重要的工作议程。由于新冠疫情对欧盟经济和社会造成了空前沉重的打击，且疫情依然起伏不定，因而，作为欧盟领头羊之一的德国接任轮值主席被寄予了厚望。

对德国来说，接任欧盟轮值主席不仅要扮演欧盟议程协调者的角色，促使成员国达成克服疫情危机的共识，而且也肩负着让欧盟大市场在全球经济复苏中发挥积极作用的任务。为此，德国眼下急需解决至少三大问题。

首先，“团结”是德国在担任欧盟轮值主席期间的核心关键词。疫情暴发初期，欧盟各国自顾不暇，甚至以邻为壑。之后，在法德的支持下，欧委会于5月27日正式推出了7500亿欧元的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经济刺激计划，包括总计5000亿欧元的救助款和2500亿欧元的优惠贷款，以克服欧盟创建以来最惨重的经济衰退。欧盟成员国都能从复苏基金得到赠款和优惠贷款，因而总体上对欧盟复苏基金持欢迎姿态，但在资金具体使用与分配、还贷方式、财政纪律等问题上，尚存在分歧。

▲5月27日，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欧洲议会全会上发言。 |新华社

疫情对不同国家所造成的影响不同，意大利、西班牙等南欧国家遭受疫情创伤最大，所以得到的救助金最多。但荷兰、瑞典、奥地利、丹麦等“节俭四国”担心救援款的大规模发放会引发债务危机，因此提出复苏基金的使用必须“对改革和财政框架做出坚定的承诺”。欧委会不得不妥协，要求各国政府必须制定基于投资和改革的复苏计划，才能获得救助款和优惠贷款。由此可见，对复苏基金使用方式的分歧反映了欧盟国家经济治理理念和治理模式差异这一结构性问题。

由于欧委会将复苏基金纳入到2021-2027年度欧盟金融框架（MFF）提案中，且MFF必须在2020年下半年通过，以便可以在2021年年初执行。所以对德国来说，在6个月时间内就复苏基金的关键问题达成共识，时间紧任务重，德国必须开展大量协调工作。德国智库专家评论认为，德国担任主席国的成败在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MFF和复苏基金的谈判结果。

▲德国外长马斯。

第二个问题是复苏基金带来的衍生问题，即欧盟放宽国家援助规则将产生市场扭曲和不公平竞争。

为了应对疫情危机，欧盟于5月8日修订了《国家援助临时框架》，暂时放松了国家援助规则，允许成员国通过不同类型的国家援助方式稳定经济，防止社会分裂。具体援助类型包括对企业直接赠款、股权注资、选择性税收优惠、零利率、提供长达6年的贷款风险担保和贷款利率补贴等。得益于此，6月25日，德国政府宣布为汉莎航空公司提供90亿欧元救助，并获得25%的股权。第二天，荷兰政府宣布，如果荷兰皇家航空公司（KLM）达到财务和其他可持续性目标，它将获得34亿欧元的救助计划。

特殊时期，国家援助对经济复苏是必要的，然而，欧盟内不少专家担心放宽国家援助规则可能带来不良后果。因为成员国的国家援助能力差异巨大，财力雄厚的国家无疑最有优势，如德国、荷兰、法国等。另外，疫情期间及之后，非欧盟国家被排除在欧洲并购市场之外，财大气粗的欧盟国家则可大展身手。因此，放松国家援助规则可能威胁欧洲竞争法，造成市场扭曲和欧洲单一市场内不公平竞争，反而走向了欧盟国家援助法的对立面。而且其后果很可能继续拉大欧洲南北差距，导致欧盟经济体系“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局面趋于固化。

第三个问题是作为欧盟轮值主席国，德国需要正视经济复苏所需的市场开放与欧洲保护主义上升的矛盾。在全球性疫情防控常态化下，一国经济复苏不仅仅取决于自身政策，还需要依赖地区和全球其他国家的经济稳定和复苏，市场开放和国际经济合作显得尤其重要。

欧盟一方面呼吁其他国家开放市场，加大市场准入力度，减少产业补贴；另一方面，欧洲保护主义却日趋上升。欧盟以捍卫“经济主权”为旗号，利用其在监管和规制领域的优势，不断对并购、公共采购、外资投资审查机制、贸易防御工具等进行更新，严格限制外国投资进入欧盟国家的关键技术和关键资产部门。

疫情爆发最严重的时候，欧委会3月13日发布文件指出，成员国需要保持警惕，并利用欧盟和国家层面可用的所有工具，避免疫情危机导致欧洲关键资产和关键技术被并购贱卖。随后，德国政府出台了《对外贸易法》修正草案，对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工业企业的并购实行更严格的限制。目前欧盟正在酝酿增加新的税种如数字税、碳边界调整（CBA）机制等，目的一是增加税收收入，二是保护本土企业的竞争力。法国、西班牙等国甚至建议欧盟征税GAFA税（以在欧洲市场的美国互联网巨头Google、Amazon、Facebook、Apple命名）。

欧委会于今年年初提议建立“碳边界调整”机制，这一机制主要采取关税的形式，目的是增加进入欧盟市场产品的碳价，降低欧盟生产商的竞争成本，钢铁、水泥、化工都可能是征税对象。

总之，在欧盟最困难的情况下担任轮值主席国，德国的使命极其艰巨。在新冠疫情防控常态化形势下，其制定的议程目标也需要延伸，所以德国于6月16日联合下两任轮值主席国葡萄牙和斯洛文尼亚，共同提出一项未来18个月的轮值主席国计划，核心目标是恢复疫情对社会秩序的破坏。欧洲媒体评价此举是“具有德国精神的接力赛”。

作者：崔宏伟（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国际问题研究所欧亚室主任）
编辑：沈钦韩
责任编辑：宋琤

*文汇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