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的资料照片。|视觉中国

近日，俄罗斯的S-400防空导弹系统陆续运抵土耳其，这标志着土耳其完成了地缘政治的重大转向，也意味着一直顶着强大战略压力的普京，终于在北约内部撕开了裂痕。

俄土关系是普京战略突围的关键

在2015年11月土耳其击落俄战机事件的处理上，普京表现出了惊人的战略定力，只是启动了对土耳其的经济制裁。随后，普京利用土耳其未遂的军事政变，迅速拉近了与埃尔多安的关系，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地位。俄罗斯在叙利亚的目标不仅是要维护既得利益（海空军基地和主导权），更要借此撬动中东的地缘政治版图，进一步还有“分裂”北约及牵制美国的目的。

由此，加强与北约第二军事强国土耳其的关系就具有重大战略意义。

过去三年，普京一直不遗余力地利用土耳其对美国在叙利亚政策上的不满和两国在中东政策上的分歧，推动安卡拉更接近莫斯科的轨道。俄罗斯不仅默认了土耳其对叙利亚北部阿夫林地区的军事占领，还压制叙利亚政府军对伊德利卜反政府武装的全面军事进攻，努力维持俄、土、伊朗三国联盟。

在政治关系升温的同时，俄土还就能源通道建设和民用核技术合作达成协议。更重要的是，在土耳其与美国关系走向紧张之际，S-400项目成为进一步巩固土耳其与俄罗斯政治关系方案的重要组成部分。

面对北约咄咄逼人的军演所带来的压力和美国对售土S-400项目威胁制裁的声调不断升高，普京决定让这一武器交易项目尽早落地，以免节外生枝。

一方面，美国在宣布延长和扩大对俄制裁的同时，还暂停了《中导条约》，继续围堵和施压俄罗斯。另一方面，北约方面表示，其已经商定了在俄罗斯退出《中导条约》后采取的政治军事措施。自4月以来，北约在黑海、北极及波罗的海方向先后举行了“海上盾牌-2019”“挑战北极-2019”、“波罗的海行动-2019”“海上微风-2019”等多场大型海上多国联合军事演习，从三个方向对俄罗斯实施强大的军事压力，试图将其拖入多线作战的困境。

自去年底俄乌刻赤海峡冲突后，北约明显加大了对黑海的军事介入，今年上半年就有两场在黑海周边举行的多国联合军事演习，包括马上要在格鲁吉亚进行的“敏捷精神-2019”陆上多国联合军事演习，俄罗斯在黑海方向面临的战略压力骤增。

作为回应，俄罗斯军队也加大了针对性的军演，但普京更希望借助土耳其，在黑海方向打破北约的半月形包围圈。这样，原本预计在2020年3月开始交付的S-400防空导弹系统被提前到今年7月上旬。

土耳其军事理念和武器系统将与北约脱节

面对西方盟友的强烈反对，俄罗斯利用矛盾非常成功地在土耳其、北约和美国之间制造了一场冲突，在北约内部撕开了一道裂痕。事实是，土耳其与美国在S-400问题上不断升级的危机，只是北约盟国战略利益日益分化的一部分。

新世纪以来，埃尔多安一手创立的正义与发展党一直控制着土耳其政权，其本人也长期担任党主席、国家总理及总统。在加强对国内控制的同时，埃尔多安积极谋求对中东以及世界更大的影响力。

有着泛突厥主义、伊斯兰主义以及恢复奥斯曼帝国野心的埃尔多安，对美国过度干预中东事务心存忌惮，而美欧则不满土耳其的“伊斯兰化”和地区扩张行为。

2016年7月的未遂军事政变成为土耳其地缘政治转向的重大转折点。S-400项目则表明，土耳其并没有视俄罗斯为安全威胁，这与北约的战略相悖，显示安卡拉与其理论上的西方盟友之间的巨大分歧。

埃尔多安还表示，土耳其可能购买俄罗斯正在试射中的更先进的S-500系统，而如果美国拒售土耳其F-35战机，苏-35及更先进的苏-57等俄罗斯新一代战斗机都可能成为土耳其的新选择。

▲7月17日，土耳其安卡拉，载有俄罗斯S-400防空导弹系统部件的运输机降落在穆尔特德空军基地。|东方IC

S-400项目进一步巩固了俄土关系，增加了俄罗斯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削弱了美国在该地区的战略利益和北约对俄罗斯的军事威慑。

一直以来，土耳其的国防和安全都以北约为标准，而土俄深化军事合作必将对北约的信任和协作造成冲击。从军事上讲，S-400系统可能从根本上改变土耳其的军事战略形态，特别是会引发土耳其空军作战概念的巨大变化，一种围绕反介入和区域拒止的新型作战理念，将逐渐主导土耳其的国防计划。

在这种情况下，土耳其的军事理念和武器系统将与北约日益脱节，客观上有利于改善俄罗斯的安全战略态势。从战略上讲，S-400项目已经远远超出纯粹的军事范畴，更多反映的是土耳其的地缘政治转向。

埃尔多安甚至表示，这是土耳其历史上最重要的协议。很显然，土耳其的西方世界身份与其谋求伊斯兰世界领导地位的目标是互相矛盾和难以共存的。但埃尔多安不打算把土耳其变成反西方国家，而是希望通过与西方的合作来维持现状，同时借助与俄罗斯的合作来获取能源和政治利益，并继续谋求伊斯兰世界的领导地位，意图在三个方向平衡中重建地区大国地位，并成为新国际秩序的重要参与者。

随着S-400在土耳其的落地，球已经被踢到了北约和美国的一边。可以预见，北约内部会产生更多的焦虑和负面情绪，土耳其在北约的处境也会进一步恶化，特别是将动摇美国对土耳其的信任，使土美关系的波动加大。

鉴于土耳其的重要战略地位和强大的常规力量，美国及北约都难以承受与土耳其关系破裂带来的损失，但考虑到在价值观和政治制度上的分歧日益扩大，特别是美国国会议员的强硬立场和国内的反土情绪，遭到严重损害的双方关系已经难以回到原点，而且存在继续恶化的可能。土耳其已被开除出F-35项目，进一步的制裁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土方也明确表示将对制裁采取反制措施。

总之，S-400项目所引发的不是一次单独的危机，很大可能成为土耳其与西方特别是与美国关系动荡的新起点。

作者：毕洪业（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俄罗斯东欧中亚学院教授，中亚研究中心主任）

编辑：王卓一

责任编辑：陆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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