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6月，护国战争后，朱德在成都留影

朱德入党参加革命可是不易，是他自己血战沙场胜负转换中灵魂的一次次裂变。

痛失良师蔡锷

朱德少时接受富国强兵思想，立志从军报国。1908年末，22岁的朱德离开仪陇县马鞍镇琳琅村，徒步跋涉到成都，辗转乐山、宜宾、昭通、东川，历时70余天，千里南下，报考云南陆军讲武堂。但因缺少当地大户人家推荐要件，未被录取。他即入滇军当兵，徐图再考。至秋天，籍贯改为云南省蒙自县，被录取丙班步兵科。同学有朱培德、王均、金汉鼎、范石生等，教官有李烈钧、唐继尧、顾品珍等。由于崇尚孙中山，入学不久即秘密加入同盟会。他与范石生在一个小组，大量涉猎《革命军》《民报》《警世钟》等进步书刊，议论“怎样发动革命起义”。

此时，蔡锷为滇军37协协统（旅长），其协统部与讲武堂毗邻。蔡锷为讲武堂授课。朱德与蔡锷熟识后，课余时间即跑过去向蔡锷请教。蔡锷向他推荐孟德斯鸠的《法意》和华盛顿、彼得大帝、日本明治维新方面有关书籍。

1911年10月武昌起义成功，废除清帝年号。10月30日，云南新军旅长蔡锷宣布独立，成为响应辛亥革命的第5个省。

蔡锷破格指定朱德为队官，率部从昆明城南门突进去，拿下云南总督衙门，然后带队撒网捜寻已经逃逸的云贵总督李经羲，当晚将其活捉，逼迫李经羲通知云南所有清兵40余巡防营万余兵力全部就地投降。蔡锷遂委任朱德为排长。

清政府派端方率清兵由湖北入川，南下云南，剿灭蔡锷起义军。蔡锷派两个梯团8个营从永善、雷波间强渡金沙江北上抗敌，朱德随蔡锷护国军入川，12月升连长。端方被起义军捕杀。

翌年2月12日，清帝退位。蔡锷两个梯团凯旋云南。蔡锷欣赏朱德之军事才干，命令他为云南讲武堂军事教官外兼学生队区队长，至1913年旋即饬令为3旅2团1营营长，同时担负守卫云南省督府重任。

1915年9月，朱德因战功突出，升副团长，旋即为团长。

革命果实被袁世凯窃取，政局逆转。朱德由辛亥革命成功的兴奋和喜悦突转为忧虑和深思。

蔡锷在北平摆脱袁世凯的监视，秘密潜回云南，派人向滇军将领递送亲笔信。朱德接到蔡锷亲笔信，坚决拥护讨袁起义，率团从蒙自乘破旧火车连夜开往昆明待命。川军刘存厚第2师和蔡锷护国军董鸿勋团向占领泸州敌军发起攻击。朱德奉“蔡公檄委，饬令星夜前进，赶接步2团防务”。朱德运用炮火攻打敌军正面，主力采取侧攻战术，“颇占优势”。北洋军“阵几不守”。

▲1915年,朱德参加了蔡锷领导的讨袁护国战争

1916年8月8日，蔡锷在护国战中积劳成疾，离开成都赴东瀛治病，18日病逝。噩耗传来，朱德痛失良师！

“成大事者起兵以义”

唐继尧继任云南总督，觊觎当“西南王”，率滇黔联军，对四川大举用兵。

唐继尧敕令朱德为靖国军泸州城防司令，第13混成旅旅长。朱德聘请孙维世的父亲、《民国日报》总编孙炳文为旅部咨谋。

1918年秋冬，朱德在泸州一带深山区剿灭匪患，忠信乡民众在玉登坪石塔西北角镌刻“救民水火”功德碑一座。

朱德深感唐继尧征伐川境不得人心，遂与金汉鼎、周宗濂联名致电唐继尧：滇军无再战之必要，“川都督一职，军民心理均属望于熊君（熊克武），人心所归，如水就下”。被唐继尧断然拒绝。

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朱德精神上“陷入了一种怀疑和苦闷之中”。此时，在军中他广泛阅读《史记》《三国志》和前后“汉书”，作了很多眉批，如“成大事者起兵以义”，“乱世有大志无力者，均远避，养力以待，后多成功”。

“五四运动”革故鼎新，新思潮波涛汹涌，覆盖了西南边远云贵川。朱德、孙炳文和赵又新等将领们时时觉得有希望之光在闪烁！

“借唐继尧的毒手，将封建关系替我斩断”

1920年7月，唐继尧为控制四川，自任总司令，讨伐熊克武。

15日，朱德通电各将领极力反对。8月1日，朱德又通电各将领，呼吁出兵攻打北洋军阀。

1921年2月6日，朱德不避个人仕途利禄之进退，与滇军将领联名通电逼迫唐继尧退位。唐见大势已去，紧急避居香港。

朱德班师回滇，向顾品珍提出辞去军职。“改膺宪兵司令”。9月，改膺云南省警务处处长兼云南省警察厅厅长。

朱德与孙炳文朝夕相处，抵足而眠，目睹军阀混战，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痛心疾首。孙炳文说：必须“去北京追随五四运动的领袖”。朱德说：吾意“无论如何也要去外国学习，看看外国怎样维护他们的独立”。

1922年3月，唐继尧纠集旧部和土匪武装卷土重来，反攻倒算，与顾品珍在宜良大河两岸激战。顾品珍在鹅毛寨被击毙。唐继尧遂重掌云南军政大权。

云南政局翻盘。唐继尧切齿痛恨倒唐将领，捕获罗佩金后立即处决，布下大网通缉朱德。

朱德在一连人护卫下逃至雅安。他化装为商人，经过嘉定、叙府回到南溪家中。

四川军阀刘湘、杨森邀朱德就任师长，他以出国为名抛弃高官厚禄，要寻找新途。他要自我革新，说：“借着唐继尧的毒手，将封建关系替我斩断。”

朱德与孙炳文大胆去见陈独秀。陈独秀颇不信任这个连年转战滇黔川的少将旅长能革命。

朱德向陈独秀提出入党要求，他回答说，“因为你身份不同，要经过长时间的学习和真诚的申请”方可。

朱德听后，愕然半晌，很失望。

1922年9月，在北平担任农学总监的李根源帮助朱德与孙炳文办理了出国手续。通过旧识，两人打听到旅欧总支部负责人是周恩来，立即由法国转到德国，终于找到了他。

周恩来认真听取了朱德的陈述，深受感动，有这样的滇军将领追求革命多么难得！旋即答应与张申府介绍他们两人加入中国共产党。

朱德从薪俸2000大洋的将军高官成为一名囊中羞涩的共产党员，但他在给友人的信中说：“德虽才薄能鲜，爱国当不敢后人。”

（本文作者系原总后勤部司令部研究室副主任，洪学智回忆录组组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