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绘瑞俄战争的油画

如果你打算入侵俄罗斯，一定要多带几套长的内衣和几副暖和的手套。这是付出大量人员伤亡才得到的教训，它被一遍又一遍地灌输给那些觊觎这片广袤北方领土的领袖们。一次又一次，梦想征服俄罗斯的人发现，如果俄罗斯的武器不足以杀死他们，恶劣的气候却能办到。1709年，年轻的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成为首个率领人马在俄国漫长冬天跋涉进入疲惫最终死亡的欧洲大侵略家。泥泞和严寒对他的军队造成的破坏在后来又被拿破仑和希特勒重演。

1708-1709年的冬天并不适合户外露营。在小冰河时期的煎熬中，整个欧洲被冻得硬邦邦的。我们已经讨论了这个时期气候变化对格陵兰和日耳曼的部分影响。气候温和的威尼斯，运河全部结冰，巴黎的法庭因为严寒而被迫关闭。那么你可以想象，当查理十二世的军队开进俄国并试图结束大北方战争时，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大北方战争于1700年爆发，当时的彼得一世（后来被称为“彼得大帝”）对瑞典宣战，目的是要把瑞典赶出波罗的海地区。对瑞典宣战是俄国沙皇极为狂妄自大的行为，因为当时的瑞典是一个超级强国，它的势力范围包括如今的瑞典、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以及俄罗斯的一部分。事实上，今天俄罗斯的圣彼得堡所在的区域当时也在瑞典的控制之下。

此前的俄国在军事上负多胜少。“俄罗斯人（Russian）”一词本身可能就是指那些于8世纪来到基辅（今乌克兰首府）的红头发维京人。一名叫留里克（Rurik）的斯堪的纳维亚勇士被邀请来管理一些彼此不睦而又脾气暴戾的斯拉夫人。到9世纪末，外国人开始用“俄罗斯”来指那里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和斯拉夫人。在公元911年，当地的长官与君士坦丁堡签署了一份条约，签名人为因贾德、法鲁夫、贡纳、福里雷夫、安甘泰、思劳德、雷撒夫、赫罗夫、韦芒德、哈罗德、卡姆、卡尔、法斯特、斯坦维思——全都是俄罗斯人的好名字——并保证当地所有的上层社会全是北欧日耳曼人。最终斯拉夫人和斯堪的纳维亚人混居并融合为一个俄罗斯群体。但此后俄罗斯人在战场上的记录并不光彩：他们的国土曾被蒙古人以及其他民族横扫，国民沦为奴隶。从它的历史看不出任何可以与强大的瑞典抗衡的迹象。

在俄罗斯人的眼中，战争开始并不顺利。缺少彼得的俄国军队在纳尔瓦战役遭到人数比自己少很多的瑞典军队痛击。这次胜利极大地助长了查理十二世的自信，现在回过头来看，那时他的自信心增长得太过头了。纳尔瓦战役之后，查理暂时不用再担心俄国的威胁，他利用这段时间入侵丹麦、波兰、立陶宛以及萨克森。整整8年过后，他又开始把目光投向俄国领土。彼得利用这个喘息之机积极扩充军事力量，同时作为良策，建造了圣彼得堡这座城市。

即便如此，瑞典人在1708年7月的霍洛维兹恩战役中仍然是最初的胜利者，查理计划从那里一直打到莫斯科。但彼得使用了一种令瑞典人大感意外的战术，俄罗斯人在撤退途中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放火——烧掉了所有的房屋、庄稼以及各种用具，结果前进的敌人一路上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没有住房而寒冬又至，瑞典人被迫改变进攻路线，向南朝乌克兰进发。乌克兰盛产水果、谷物以及各种食草的牲畜，如果这些瑞典人两个月前来到这里，这将是军队理想的休整之地，但他们直到11月才来，记忆中最寒冷的一个冬季即将来临。瑞典人自然对寒冷的天气不陌生，但即使最斗志昂扬的士兵也无法长期对抗恶劣的自然条件，蜷缩在没有被俄罗斯人烧掉的几个窝棚里。

“与我们所承受的痛苦相比，打仗简直如同儿戏，”查理十二世军队中一名在诸多战役中毫发无损却因寒冷失去了两根手指和一个耳朵的士兵卡尔·金世博写道:“在我们周围怒号的寒风中，动物在田野里冻得僵直，鸟儿死翘翘从天上掉落，好像被枪击中一样……当看到几百个在战场上英勇无比的小伙此刻却在呼唤着战地医生去切断他们变得发白和松脆的手脚，耳朵和鼻尖不用刀就轻易掉落下来，我们的心在痛，泪在流。”

仅在一次行军途中，就有2000名士兵因为疲惫和寒冷而倒下。活下来的也痛苦不堪，手不听使唤，一直冻到掌心。有些人在火堆边坐下烤火时突然死亡，因为迅速升温导致血液突然流入收缩得很厉害的静脉血管。随着冬季慢慢持续，查理的将士们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不仅因为酷寒使得他们外貌损毁，而且他们穿的是阵亡的俄国士兵的服装。

金世博写道：“如果我们出去搜寻他们，现在已不是为了获得杀死他们的快感，而是像捕杀某种猎物，仅仅是为了获得保暖的外套。”

酷寒也对武器及供应造成破坏。首先是牛马摔死，没有了牛，就无法拖动大炮。火药也被雨雪浸湿，瑞典人开枪时，武器发出沉闷的响声，几乎没有什么威力。

曾经多达4.1万人的瑞典军队到了春天只剩下2万人。即便在幸存的2万人中，还有三分之一的人生病或残疾。然而正是这支被冬天拖垮的部队却要在波尔塔瓦战役中对抗彼得的军团。

不顾在冬季遭受的损耗，瑞典人再次主动发起攻击。在1月初，他们攻击了韦普利克这个小小的堡垒，并轻易得手，但还是损失了1000名士兵。经过几次交锋后，瑞典人又遭遇到了俄国气候的另一面——大沼泽地。春天，所有的冰雪迅速融化，大地来不及吸收。结果所有路面变成泥泞肮脏的沼泽，车轮陷在里面无法动弹，除了坐下等土壤变干，他们别无选择。

查理在1709年5月开始攻打波尔塔瓦城。俄罗斯人在离瑞典人几百米远的地方挖掘战壕迫使瑞典人发起进攻。7月7日，查理听说4万俄国援军将于两天内赶到，他做出致命决定：立即进攻。在战斗中负伤的查理计划越过俄国的前线，直接攻入敌人的主要防御位置。但是在冬天饱受折磨的瑞典人如今人数只有1.7万，他们抵抗不了4万以逸待劳的俄罗斯士兵反攻。除了查理和1500名心腹，瑞典全军覆没，查理等人逃到土耳其。

这次战役并不是大北方战争的最后一仗，瑞俄战争12年之后才结束，但这却是一次重要的转折点。彼得趁势在波罗的海建立了强大的海军，并最终依靠它降服瑞典。然而更重要的是心理影响，查理被打败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欧洲。瑞典作为霸主的地位很快就要终结，世界开始注意到俄国以及沙皇彼得一世不容小觑。

正如约瑟夫·米切尔在以爱德华·克里希爵士经典著作《世界20场决定性战役》为基础的增补版本中写道：“随着瑞典的衰落，波罗的海唯一可以阻止俄国日益强大的力量也退出了历史舞台。因为它分别推翻和建立了两个帝国，波尔塔瓦战役对整个世界格局都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世界也应该注意到俄国的气候和地理也不容忽视——然而后来的入侵者却偏偏没有吸取这个教训。

——摘自《神秘天气：55个天气改变历史的故事》，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