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整年,沈锡希一次又一次被卷入是非之中,有时作为受害者,有时作为备受争议的事件主角。与这接二连三的遭遇相比,就连她在平昌获得的那枚冬奥会金牌,都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去年年初,平昌冬奥会即将开幕之际,韩国总统文在寅前往该国短道速滑队训练基地探访,核心成员沈锡希离奇缺席,嗅觉敏锐的韩国媒体由此牵扯出了一宗历时多年的暴力事件——自入主韩国短道速滑队以来,时任主教练赵宰范多次对队员施以殴打,其中就包括了一度被打出脑震荡的沈锡希。在这支本就充斥着复杂派系斗争的队伍中,该起骇人听闻的暴力事件的发生,被不少人视作韩国队此后内讧闹剧的导火索——平昌冬奥会短道速滑女子1000米决赛,在全场家乡观众的注视之下,沈锡希与更受赵宰范偏爱的队友崔敏静过弯时发生激烈身体冲撞,双双摔出赛道。
这一连串荒唐的闹剧,一度在去年秋天赵宰范被一审判刑10个月后平息。然而就在本周,沈锡希再度向前任教练发起控诉,罪名则是严重性远胜于殴打的性侵。根据当事者的控诉,嫌疑人的猥亵行为始于索契冬奥会期间,并在此后逐步升级为性侵。彼时,沈锡希尽管已是手握着短道速滑女子1000米世界纪录的绝对主力,但距离成年还差一岁。这一消息的曝光在韩国社会引发震动,截至昨天,已有逾24万人签名请愿,要求检方对赵宰范处以重判,而嫌疑人则通过律师否认了这一指控。
据悉,在心理与生理同时遭受长期的折磨后,经历了内心斗争的沈锡希去年就已向韩国警方提起过其遭受性侵的经历,但后者为了能顺利取证,并未在第一时间向外界公布相关信息,而是秘密调查了嫌疑人随身的电子设备。比体罚与性侵行为本身更可怕的是,这些恶性事件已渗透到了韩国体坛的诸多角落。就在赵宰范性侵丑闻曝光后次日, 18家体育或妇女权益相关的民间组织召开联合发布会,在谴责韩国体坛猖獗的体罚和性暴力现象的同时发表声明称,仅仅在短道速滑界就存在着多起不为外界所知的性侵事件,受害者中还包括一位公众熟知的现役选手。
为何在性侵事件发生后,受害者总是习惯性噤声?这是困扰着全世界的现象,而在韩国尤为严重。在法新社看来,韩国社会不会因丑闻曝光而改变,“本质上,韩国社会仍是男权当道,性犯罪相关法律亦不完善,受害者在施暴者的恐吓、胁迫之下保持沉默,或遭嫌疑人以诽谤、作伪证之名提起报复性诉讼的案例相当普遍。”而在前韩国短道速滑队教练杨俊雄看来,是韩国体育畸形的权力构架,造就了性侵以及暴力事件中“沉默的大多数”,“处于顶端的人被赋予了太多权力,即便受害者说出那些名字,很多时候也不会发生改变。”
从曾经引起舆论哗然的女排国手遭教练性侵案,到前韩国冰壶协会副会长金京斗不久前因侮辱谩骂队员、不断在国家队内安插亲信、谋取私利而引咎辞职,频发的丑闻如迷雾般笼罩着韩国体坛。其中代价最沉重的案例,莫过于那个在索契冬奥会上令韩国人莫衷一是的安贤洙、令俄罗斯举国欢呼的维克托·安。
2002年在短道速滑世青赛爆冷夺冠,让安贤洙获得了时任韩国短道速滑队主教练全明奎的破格提拔。在都灵冬奥会上勇夺三金一铜让安贤洙成为韩国的民族英雄,却无法改变其在队内遭排挤、冷落甚至被殴打的命运。更荒唐的是,在全队孤立之下,安贤洙一度只能与女队一同集训。至于原因,主流舆论曾有过两种解读:一是派系斗争,另一原因则是传言安贤洙不愿接受内定安排让出比赛金牌。如今看来,这两种观点不仅并不矛盾,甚至存在某种潜在联系。
都灵冬奥会落幕两年后,安贤洙与韩国冰协本就微妙的关系急转直下。备战国家选拔赛过程中受伤却不得不自费进行手术,复出后国家队选拔机制不断朝着对其不利的方向改革,最终现役奥运冠军落选韩国队。在安贤洙看来,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并非巧合,自己已成为派系斗争中无辜的受害者。其所属俱乐部的解体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2011年安贤洙正式入籍俄罗斯,改名维克托·安。三年后,维克托·安在索契为自己的“新祖国”赢得了史上第一枚冬奥会短道速滑金牌。那一天,韩国冰协的官网因太多韩国民众发送邮件而一度瘫痪。
为避免暴力事件重演,韩国文化体育观光部已明确表示,将加大对暴力以及性暴力施暴者的惩罚,终身禁止涉事者参与体育界一切事务,并将与国际体育机构加强合作,使其无法在国外就业。然而,对于等级观念根深蒂固、权力寻租极其普遍的韩国体坛而言,这或许还远远不够。
作者:本报记者 谢笑添
编辑:占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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