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溶溶老爷爷和他作品中的经典形象漫画
一位文化智者,或者说是一位文化老人,但他又是一个顽童,一个超级顽童。一方面,他大智若愚,洞若观火,宠辱不惊,笑看风云;一方面,他又透明单纯,无拘无束,爱玩好玩,天真率性。
这段来自学者、儿童文学作家孙建江的评语,让你第一个想起了谁?
没错,他所说的,就是创作了《没头脑和不高兴》等作品的知名儿童文学作家、翻译家任溶溶。
今天,是他96岁的生日。
1947年,“任溶溶”这个名字,首次出现在在上海儿童书局出版的《儿童故事》杂志上。这一年,他所翻译的《小鹿斑比》《小飞象》等迪斯尼童话故事,让中国的少年儿童也有了甜蜜的“睡前故事”。
许多我们如今耳熟能详的迪士尼童话形象,都是经由任溶溶的译介,才为国内小读者熟知的。
任溶溶先生通晓英、俄、意、日4种外语,至今翻译了世界各国300余种童话。他以信、达、雅的标准,翻译过伊索、科洛迪、安徒生、普希金、巴里、罗大里、达尔、林格伦、米尔恩等人的作品。大家耳熟能详的《木偶奇遇记》《假话国历险记》《长袜子皮皮》《小飞侠彼得·潘》《女巫》《伊索寓言》《安徒生童话全集》《普希金童话诗》等都和他有着密切的关系,有许多的作家作品几乎就是经他译介后才广为中国读者所熟知的。
文学评论家刘绪源曾评价说:“在中国文坛上,翻译儿童文学作品最拔尖的,就是任溶溶。他改变了中国的儿童文学。”
与翻译成就相比肩的,还有任溶溶先生的创作。在孙建江看来,也许正是因为任先生的翻译成就太大,他的创作反倒不太为人们所重视了。“目前流行的几种以作家为线索的儿童文学史著作就不曾专门讨论过任溶溶及其创作的重要性,其实,他的创作绝对是中国儿童文学的重要资产。”比如他的《没头脑和不高兴》《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等童话,是中国儿童文学发展史上绕不过去的存在。
年轻时代
散漫童年和进步青年
“我是给孔夫子磕过头的,从小读私塾,识字很早。”任溶溶操着浓重的广东口音。1923年,他出生在上海,原名任根鎏,父亲在上海开店,5岁起,他被送到广州老家。
任溶溶说自己度过了一段非常“散漫”的童年生活。他读了大量的杂书,尤其喜欢“人物打来打去”的旧式武侠小说、滑稽搞笑的《济公传》,以及张天翼的《奇怪的地方》。意大利童话《木偶奇遇记》是任溶溶最喜欢的书,只是小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几十年后,他得以亲手把这部经典童话翻译成中文,更想不到在后来的半个世纪里,经他之手进入中国的外国童话故事数不胜数。
小学毕业那年,抗战爆发,任溶溶回到了上海,在英国人开的中学里读书。直到解放前,上海有着无数个悲惨的“卖火柴的小女孩”,路遇死尸简直是家常便饭。“冬天的时候,善堂就早早出来收尸了。在虹口等地,垃圾箱旁边扔掉的弃婴,真的是随处可见。”目睹世间疾苦,慢慢长大的任溶溶不再读童话了,他一心向往着革命。1940年,读初三时,任溶溶从家里溜走,到苏北参加新四军。路上为了防止被家人找到,他决定改名。出发的那天是10月17日,他就按照这个日期的读音,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任以奇”。
解放前,瞿秋白等人发起了推广拉丁化新文字的活动,也就是“汉语拼音运动”。不到20岁的任溶溶参与编辑《语文》丛刊,在汉语拼音、简化汉字、推广普通话上做了不少工作。
他真正开始翻译儿童文学,则“纯粹是偶然”:“我大学有个同学毕业后到儿童书局工作,知道我也翻译文学作品,就找我帮忙翻译,我到外文书店一看,哎哟这个外国书太漂亮了!我从此就成了外国儿童文学迷了!”
解放前,任溶溶为地下党开办的出版社翻译苏联文学,解放后,他成了翻译、创作两栖作家,进入少年儿童出版社主管外国文学编辑工作。“任溶溶”这个笔名,其实是他女儿的名字。一次翻译童话,他顺手署上了女儿的名字,从此就用了下来。但是他忘了“女儿是要长大的”,后来麻烦不断:有人登门拜访,家人总得问:您找哪个任溶溶?老的还是小的?还有小读者写信来,经常叫他“任溶溶姐姐”“任溶溶阿姨”……
▲任溶溶老爷爷
60年代勤奋翻译,
即兴创作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国内翻译界大部分人都在翻译《牛虻》《斯巴达克斯》等革命作品。任溶溶擅长英文和俄文,又偏偏最喜欢翻译儿童文学,他因此成了全国少数几个专门翻译儿童文学的当家人。《任溶溶评传》一书中介绍:“在解放后的17年中,全国的翻译工作者对外国儿童文学作品的译介共426种,而任溶溶一个人的翻译就达30多种,约占翻译总量的8%。”
“出版社常常到年底了和我商量,说创作的书不够,翻译的书再多加几种,所以翻译出的书很多。”任溶溶说,当时原创作品太少,直到《人民日报》出了篇社论,希望文学界多写儿童文学,老舍等一批老作家们开始写一些儿童文学作品,情况才稍稍开始好转。在出版社无限渴求原创作品的背景下,任溶溶早期偶然的创作,竟然成为出版社趋之若鹜的佳品。
当时,作为出版社编辑的任溶溶经常要往少年宫跑,给小朋友们讲故事。他本来讲的都是翻译故事,没想到讲得多了,竟然自己头脑里也跑出了一些故事。后来那篇被看作中国儿童文学代表作之一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
▲连环画《没头脑和不高兴》
“没头脑”记什么都打个折扣,糊里糊涂的造了三百层的少年宫,却把电梯给忘了;“不高兴”任着自己的性子来,上台演《武松打虎》里的老虎,他不高兴了,武松怎么也“打不死”老虎。这两个形象生动的角色和里面生动的笑话让几代读者笑破了肚皮。
任溶溶说,角色都从生活中来,自己就是那个“没头脑”,常常糊里糊涂的。不过,在少年宫和小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这个故事竟然突然自己就跑出来了。“小朋友们特别喜欢,后来出版社也听说,他们就让我写下来,我在咖啡馆里半个钟头不到就写出来了。”
当时还有一个故事,也非常流行,那就是《我是个黑人孩子,我住在美国》,故事里面,一位穷人黑人小孩靠洁白牙齿为美丽牌牙膏商人做广告,他被一名种族歧视者醉鬼打落了牙齿,结果失业了。第一次讲这个故事时,任溶溶受邀捧着底稿在电台里读,出版社的主编从无线电广播里听到了,当即让他把底稿拿去发表。
▲连环画《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内页
但是,这些还只是即兴创作,当时的任溶溶翻译都忙不过来。
1962年,中苏关系破裂后,中国停止了翻译苏联作品,“中苏吵翻后就什么都不出了,最后是没书出了,就出些朝鲜的,越南的,他们也没什么儿童文学。”
接近“失业”的任溶溶只好“改行”搞创作,之前的“即兴”变成了“专业”。“从翻译儿童作品到写,我是熟能生巧了”。这一时代逼出来的改行,让任溶溶给几代人留下了大量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和形象,除了《没头脑和不高兴》等之外,他还写出了童话《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小波勃和变戏法的摩莱博士》《人小时候为什么没胡子》,儿童诗《我抱着什么人》《我给小鸡起名字》等大量优秀作品。
我是一个可大可小的人
我不是个童话里的人物,可连我都莫名其妙:
我这个人忽然可以很大,忽然又会变得很小。
——任溶溶《我是一个可大可小的人》
任溶溶很多的创作都在写他小时候的自己。最典型的就是儿童诗《一个可大可小的人》,“诗里面说爸爸、妈妈要到普陀山去了,说孩子你太小了,不能去,等到要走了,他们又说,你现在大了,应该在家帮奶奶做点事。这种事现在哪儿都会发生,但也是我小时候真实的事情,我当时真是想不通。”
“小孩子都是一样的,只是社会变了,生活情况变了,小孩子的本性都是一样的。”他说。
▲连环画《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
改革开放三十年
从来没有离开小朋友
上世纪九十年代,整个出版环境为之一新。上海译文出版社成立,任溶溶没有回到少年儿童出版社,而是开始在译文社编辑《外国文艺》杂志。与此同时,进入中年的他也迎来了翻译生涯的第二个高峰。
他首先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把意大利文的《木偶奇遇记》直接翻译成了中文,他的翻译版本成了这本书流传最广的中文版本。他还重新拾起安徒生童话,在丹麦首相哈斯穆斯的授权下,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安徒生童话全集》摆上了哥本哈根国家博物馆的书店,成为了惟一的官方中文版本。
在出版界日益开放的30年中,任溶溶翻译了瑞典作家林格伦的《长袜子皮皮》等十部重要作品,英国罗尔德达尔的《查理和他的巧克力工厂》《女巫》等小说,还有《彼得·潘》《假话国历险记》《柳树间的风》《小飞人》《随风而去的玛丽波平斯阿姨》《小熊维尼》等让无数中小读者都喜爱无比的经典童话,直至最近几年,年过八旬的他还在翻译一线上耕耘,翻译了《夏洛的网》《精灵鼠小弟》等畅销儿童书。
▲任溶溶老爷爷的译作《住在屋顶上的小飞人》
不过,他并不喜欢现在大红大紫的《哈利·波特》,“我只喜欢第一部,后来全是讲和妖魔打来打去觉得没意思。不过我不喜欢它不代表我否定它,还是一句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现在,不断还有出版社请任溶溶翻译,“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译了。”翻译了一辈子,86岁高龄的任溶溶终于说。
另一方面,他也很担心现在国内的儿童文学创作情况。“外国儿童文学我感觉比较稳定,每本童话书看下来都很自然,没有什么很怪的,但我们国内的一些作品看着感觉很无厘头,变动得很厉害。”
他说自己创作其实并不容易,尽管儿童文学看起来很简单。“你得站在小朋友的立场上,不仅得让小朋友看得懂,还得动点脑筋。”
有人说,人生是绕了一个大圈,到了老年,又变得和孩子一样了,而任溶溶却不大赞成“返老还童”等说法,“我跟小朋友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说。
▲任溶溶老爷爷的译作《洋葱头历险记》
任溶溶曾经说过一句话:“我的工作是给小朋友写书,这个工作太有意思了,万一我返老还童,再活一次,我还是想做这个工作。"
最后,祝任老生日快乐,身体健康,长久地陪伴孩子们,“持续工作”下去!
编辑:朱颖婕
责任编辑:许琦敏
来源:综合自新京报、文学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