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诗言志，亦言事言情。言由心生，诗由言凝。”曾在铁路系统工作多年的刘涟清是个“工科男”，却偏偏“毫无理由地喜爱诗歌”。近期，他的诗集《倥偬集》由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上海师范大学的人文学者、作家林在勇对这位铁路人的诗集评价是“自有一股正大之气”。

三伏天，拜读诗集，尚为之血热气清，感慨系之，即作小诗一首。

七绝·贺刘涟清先生《倥偬集》付梓

方诵明清佳句近，

应知倥偬盛名迟。

晚情谁看不毛胫，

壮岁自行无字诗。

刘涟清先生曾是上海铁路局局长、党委书记，更是为中国高铁事业取得举世瞩目成就的一位亲历者、贡献者，如今年逾古稀，其将近20年来特别是退休以后的400余首诗作中选出200余首辑为一编。予谓之其人体国济世半生，或终将以诗流芳乎哉！

言为心声，文以载道。凡作诗者，他的见识高度、心胸局量、所系所怀、旨趣修养、诗学功力、审美才情，那是分毫藏不住的。诗作在前，一望可知，高下立判。

刘先生的诗，自有一股正大之气。正因为有拳拳爱国之心，朴素为民之志，即便是书写讴歌赞美的词句，也不是那种排比口号、堆砌辞藻的老干体。“时传周边多警事，总图家国少担忧。匹夫之责当倾尽，岂只安为稻粱谋？”

诗集中多有通透达观之意态，这是能尽本职应分之人才会有的那种庄重的洒脱，而不是那种心怀怨望的超离。这一点我也是十分敬佩的。如《桂花谢》：“香销枝满叶，花落地铺金。且别来秋见，争春岂本心？”又如《湖边感春六首》之六：“落花何必潸然泪，当见秋成果压枝。”善尽职守，方能心安适意。如《乡居》：“碧波摇映水芸姿，枫叶初红饰小枝。轻霭无心皴素壁，残阳有意透琼篱。湖边陋屋稀宾客，砚上柔毫赖帖师。明月高梢金粟影，兴来即诵饮泉诗。”

刘先生诗风和学养更近于明诗清诗，但其实不乏唐宋格调理致。他化用古人也不是模仿，而能自出其意。如《重阳感怀》：“茱萸鲜有人插戴，却望垂纶聚钓矶。”刘诗颇得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之旨，即便是感时伤事，写来仍有从容诗意。如《因疫情晚来观花口占》：“今朝我至花方谢，前月花繁我未来。”诗中也时常能看到一位花甲之年的诗人童心，看看诗人很得意自己跟鹧鸪的声战胜利。如《铜陵池州途中小憩》：“伫立凝眸眺越吴，谷风撩发感清孤。仰天一啸传声远，荡漾回音噤鹧鸪。”

做诗要有诗趣，好的诗人心灵和眼睛就是不一样的。哪怕是闲庭荒垄、平铺直叙，也意趣横生。如《小院》：“村屋来居少，闲庭尽草莱。蔓藜侵小径，荒垄衍香茴。细蝶旋花舞，丛蒲近水栽。小狸聊泼赖，阶上弄青苔。”再如《竹林边观花》：“一片垂云佯作雨，惹慌群淑避筠廊。”很难想象他花甲古稀之年还能做出如此有趣的诗句，诗人生动活泼爱他人爱生活爱自然的情态，就在这样的诗句里得以鲜活表现。

刘先生的职业生涯可谓辉煌，既是领导又是专家，可是他始终保持有赤子之心，总在说自己农家出身，他的诗也就真有那种与普通人民共情的本色。我特别喜欢他那几首农村的诗。如《农家》：“门前溪水转东湾，屋后修篁覆小山。豆架凉棚无坐客，农家六月少人闲。”再如《观插秧》：“夏日郊游忘路遥，午中慵倦歇篷寮。乡人无兴嬉闲鹭，不误农时抢插苗。”虽然三连阳平韵通常不谐，但在此处观看农家插秧，倒也不失为民谣风歌一般的节奏和味道。又如《对话老农》：“牵牛荷耙野塘边，才了村西二亩田。非是不呼机器用，只缘小径太蜿蜒。”朴实无华的白话，却是笔墨更难写更见功力。

这首《打工哥小孙》令人印象深刻。“年届三旬已两儿，夫妻苦挣勉维持。房租学费消过半，赡养娘亲未敢迟。双子读书须返籍，无门荐引难投师。奔求得助终如愿，忍遣妻随为务炊。”他对劳动人民的关切是真实的真切的，这样的诗句放在历史长河中都有自己的价值。

他也写下了脱贫攻坚年代的亲身见闻。《听山民说》用了仄韵古体，十分妥帖达意。“而今政策好，山民渐富了。茶叶连担采，耳菇价如宝。呼儿下山去，满车装药草。种田无税赋，患恙有医保。免费教童稚，建院敬翁媪。古传桃花源，我山何须找！”诗人有的时候并不是说有意回避时代，我们对时代进步和值得歌颂的部分，有时是苦于一时难以用艺术语言表达。我们完全能体会他在这首诗里那种感触，那种为老百姓高兴的心情。我们走访乡村，能够发现在历史和现实的交汇中那种可贵的进步和老百姓的小确幸。他认真地在这个时代生活，关注着这个世界的变化，如《报载因气候变暖美阿拉斯加巨冰融化北极熊迁逃俄一北极圈内岛屿》等，这比起时下风气，一拉开架子作诗要么大言空话要么春愁腹疼要有意义得多。

他在俄罗斯和美国写的诗文，完全能够折射出他对国际共运、人民命运、世势国运的识见感悟，包括他的情感取向。读者认真一读会相信这是一位真信真行真言的真诗人。如《参观阿芙乐尔巡洋舰》：“旧舰经年傍岸停，曾发炮响震俄京。摧拉腐朽崩白雪，鸣唤劳工举赤旌。后继不肖析裂土，往车有鉴醒酣酲。游人莫问前朝事，湼瓦流波似怨声。”

想做一个好的诗人，心灵还是要高贵的。我觉得通过这两首诗能够触摸到刘先生的精神世界。《高铁上读书顿倦闭目而思》：“半生拼搏未成空，夙志还酬莫论功。蠡海一抔甘束浪，追时三百自腾冲。老来翻卷偿偏爱，少小寻真记寸衷。回看西山林霭起，枯梅依旧沐东风。”《感事寄韩主委》：“青葱自许不言难，几克雄关锷未残。率性岂知观面色，摅怀无忌放云端。功名缰锁思时解，学问诗书意绰宽。倥偬勤诚匆过往，如蜂辛苦拒阑珊。”

他的诗格律严整，少有瑕疵，这在现如今极其难能可贵，何况他完全没有古典韵文学的教育学习背景。他是认真的。有人说你们诗人是艺术家，言下之意以为我们自由得不得了，但是一位真正好的诗人是高度负责，细致入微的，否则如何写出律诗。我想刘先生大半生的职业工作已经说明了他的人格特征。按我们当下做格律诗水平，原本再不应该对刘先生的诗作吹毛求疵，不过我在想，刘先生对自己的期望应该也是更高的，假如能够更好推敲一下对仗和炼字，有些诗作会更经典足范些。

从年辈上我应该尊称刘先生为老大哥，本来哪敢妄语成文，有感刘先生谦谦君子之风，也是知名出版人王联合编审催促颇紧，写了这份粗浅读后感，不当之处，敬乞海涵。

图源：pixybay

作者：林在勇

编辑：卫中

责任编辑：王雪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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