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应该冲破思想枷锁,没羞没臊的活着,成为一个真人,过得跌宕起伏、心惊胆战,却随手触摸幸福;还是顺从他人的安排,成为一个好人,一天天安稳、忙碌、平静如波,却不够快乐?
对这个问题,恐怕张爱玲都难以回答。
作为上世纪新潮的女性主义作家,张爱玲擅长超脱于政治和风月之外,从崭新的视角审视普通人的日常世俗生活。
张爱玲以所处的“孤岛”上海为背景,做过很多文学实验,小说、散文、剧本评论各种题材都尝试过。其中,在小说《封锁》中,她营造了一个与现实完全割裂的时空,让那些安稳、忙碌却不快乐的人,借此机会发现真实的自己。
小说中,电车被战乱封锁了轨道,车上的已婚男人吕宗桢和未婚小姐吴翠远,也暂时背离了原有的生活轨道。
用昆德拉的话讲就是,他们“已经从时间的连续性中被抛开,已在时间之外,已进入狂喜之态,已经忘了年纪、妻子、子女,所以一无所惧。”
宗桢与翠远开始分享自身的遭遇,窥探对方内心深处的隐秘,他们开始恋爱,说着说着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但随着封锁结束,又回到正常上的轨道上来,两人再次成为了奔忙人群中的路人甲、乙。
张爱玲的实验失败了,但这正是她要表达的主题——世界上好人比真人多,但是好人不快乐。
1、生活被安排,是好人,但不是真人
小说里,女主人公吴翠远出生在一个新式的模范家庭。
家里竭力鼓励女儿用功读书,一步一步往上爬,最终二十来岁就在大学里教书,打破了女子职业的新纪录。
在我们看来,这是很大的成功了。然而家长渐渐对她失掉了兴趣,宁愿她当初在书本上马虎一点,匀出点时间来找一个有钱的女婿。
在别人眼里,吴翠远是一个好女儿,好学生。她家里也都是好人,天天洗澡,看报,专听贝多芬瓦格涅的交响乐。
但吴翠远觉得,她只是好人,不是真人,因为她不快乐。
吴翠远的遭遇,实际上跟我们很多现代人一样。
从小到大,我们听到最多的,是“你要学习好”“你要考好大学”“你要混出样来”“你该谈对象了”,却不会告诉你“你要快乐”。
经济学上有一个“机会成本”的概念,在你坚定做出一个选择时,相当于抛弃了另外一个机会和代价。
我们承认,父母给予的资源是稀缺的,但是孩子的发展方向原本也是多样的。
父母通过他们的资历、阅历通过一个相对稳定的方式,名以上让孩子少走很多弯路,实际上也让孩子错失了很多额外的收益,父母一片好心很有可能成为儿女机遇的“剥夺者”。
值得一提的是,父母眼里的光明大道,随着时代变迁正快速变化着,他们不知道几年、十几年后,有可能会把孩子送入一条死胡同。
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吕宗桢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的婚姻由母亲一手包办,自己无从选择,娶到家后发现妻子脾气暴躁,“连我母亲都跟她闹翻了,倒过来怪我不该娶了她!”
我们的生活被安排得妥妥当当、明明白白,得到了很多来自家庭的照顾和关照,但家人不知道,只有试过了才知道合不合适,探索未知才会有惊喜。
所以,被压抑太久的俩人才会在一个临时的、封闭的电车里,表露自己真实的想法,诉说对生活、家庭的不满。
平时,他是会计师,她是教师,他是听话的家长,她是听话的孩子,现在他们只是一个单纯的男子和女子。
2、找不到懂自己的人,缺乏觉知和认同
小说中,真正懂得翠远的人有两个,第一个是她的“坏”学生。
翠远趁着封锁的时间改学生的卷子,其中一个男学生在试卷上大声疾呼抨击都市的罪恶,充满了正义感的愤怒,满是些吃吃艾艾、骂骂咧咧的句子。
翠远略略沉吟,给他打了一个“A”。她下意识问自己,为什么给他这么好的分数?
她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今天才有空做这多余的事情。
她突然明白:因为这学生是胆敢这么毫无顾忌地对她说这些话的唯一的男子。他拿她当做一个见多识广的人看待,拿她当一个心腹。
心理学上有“自恋情结”的概念,它是维持积极自我概念所采取的自我调节策略,说明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被发现、被觉知,被真正懂得和善待。
翠远这是要给懂得自己的人一个美好的回应。
懂得翠远的第二人是宗桢。
在封闭的环境里,宗桢体会到从未有过的放松,他开始有小动作,对翠远花言巧语、挑逗,平常很保守的翠远竟然不反对。
因为她觉得,“这是一个真的人,不很诚实,也不很聪明,但是一个真的人!”她突然觉得炽热,快乐。
宗桢也断定了翠远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像冬天里你自己嘴里呵出来的一口气。你不要她,她就悄悄地飘散了。她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她什么都懂,什么都宽宥你。”
《芳华》里,小萍同样渴望被懂得、被认同。她甚至故意把自己冻坏,用自己的高烧,换来母亲一个拥抱。她在黑暗里被压抑太久了。
所以,当刘峰主动教她敬军礼、陪她练舞,她整个人都被唤醒了。这是小萍生活中照进来的第一道光。
严歌苓说:一个始终不被人善待的人,最能识得善良,也最能珍视善良。
可惜,宗桢与翠远的艳遇,只是发生在被封锁的电车上,一回到现实中就被打回了原形。
3、始终被惯性裹挟,做着不近情理的梦
宗桢与翠远艳遇的终结,是在两人谈婚论嫁的时候。
当宗桢提出重新结婚的打算,翠远惊慌失措,因为与现实的矛盾太大了。
宗桢想要跟翠远结婚,又不能跟老婆离婚,“我得顾全孩子们的幸福。我大女儿今年十三岁了,才考进了中学,成绩很不错。”
如果只是纳妾的话也有问题,像翠远这样“好人家的女孩子未见得肯嫁,还有种种法律上的麻烦。”
在得知自己比翠远大了10岁,并且事业、家庭上也不对等后,宗桢更加没有底气,“不行!这不行!我不能让你牺牲了你的前程!你是上等人,你受过这样好的教育……我——我又没有多少钱,我不能坑了你的一生!”
说到这里,翠远知道两个人已经结束了。
她非常不淑女地哭了,把眼泪唾到他脸上。因为,“他是个好人——世界上的好人又多了一个。”
心理学上有一个“答布效应”,指的是我们每个人都不是纯生物性的个体,而是一个个社会人。
在社会的大舞台上,必须要服从于一定的行为规范。越是胆小、顾虑多、意志不坚定、过于依赖他人者,越是要按照社会的惯性生存生活下去、照章行事。
男女主人公,都没有摆脱社会惯性的裹挟,还是按照既定的生活轨迹走下去。
电车刚刚解封,宗桢就突然站起身来,挤到人丛中,不见了。
翠远偏过头去,只做不理会。他走了。对于她来讲,他等于死了。
正如张爱玲说,封锁期间的一切,等于没有发生。整个的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
4、摆脱庸碌、找回快乐的三个办法
第一,要想找回快乐,不妨大胆一点,始终认为你值得
钱钟书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张爱玲把这座围城搬到了电车上,让男女主人翁在封锁中相知相遇相爱,但解除封锁,两人走下电车后,发现处在一个更大的围城里。
一场鲜活的艳遇只存在于起心动念,身和心都在安守本分、碌碌无为。
心理学上有一个“不值得定律”,即认为不值得做的事情,就更不值得去做好。如此就没有动力,充满懈怠,即便偶尔成功了,也没有多大的成就感。
冲破“不值得定律”的办法,就是敢于打破封锁,一番倾慕和互诉衷肠,也算爱过。
如同《大鱼海棠》里的一句话:“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不妨大胆一点,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
第二,正视自己的弱点,做出改变,迎接怒放的生命
我们经常想做出改变,却又无能为力,胆小、懦弱、服从、依赖这些词汇把我们包裹得死死的。
《人性的弱点》指出,与我们应有的成就相比,我们不过半醒着。我们现在只利用了我们身心资源的一小部分。广义的人类的能力远未开发。人拥有各种能力,却不曾利用它们。
快乐是一种进击姿态,一种鲜活状态,充分认识并战胜自己的弱点,找到自己的个性与方向,本身就是快乐的一部分。
就像汪峰所唱的那样:“曾经多少次失去了方向,曾经多少次破灭了梦想……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就像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第三,走自己的路,别让自己的道路上铺满别人的脚印
我们成长的道路上,有太多人的好言相劝、指指点点,我们的脚底下先铺了一层别人的脚印。
在他们眼里,我们是永远有待提升的那一个,“啊,你现在已经很好了,当然,如果能这样、那样就更好了”。
按照“比马龙效应”,如果别人对我们的评价是差强人意的,我们盲目认可的话,就会将这种观念内化,真的变得“表现不良”。
我们要善于制定自己的规划,掌握自己的评价标准,当你的人生基调由自己主导,快乐自然就来了。
因为你已经摆脱了别人对你的否定、排斥和拒绝。
勿让别人的欲求不满,成为我们的痛苦根源。
作者:道非,再渺小的人也能为时代背书,但在此之前请先多背几趟书包。
参考文献:张爱玲《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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