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阴时雨的伦敦,能有今天这般彻彻底底、百分百的夏日阳光,着实罕见。
为了不错过这珍稀的大晴天,唯有海德公园,才是最佳选择。此地是伦敦市区最曼妙的一处特殊存在。在国际金融中心的腹地,留下630英亩(差不多255公顷)的绿地,奢侈,却又极为自然。
这整片翠绿的东头属于海德公园,西侧则名唤肯辛顿花园,两者间并无界限,只是英王乔治二世之妻卡罗琳王后400年前的一纸命令,方令此座昔日皇家园林分出两个名字。走在步行小径,身边偶有骑者驭马而过,穿过百年大树与丛丛野花,不经意间来到圆湖边,抬头望见肯辛顿宫的赤褐色外墙,若不想瞻仰前储妃戴安娜的生前居所,那请赶紧折向东方,毕竟奥林匹克,仅仅与名字意义上的“海德公园”相关。
伦敦奥运会的中心,是城东斯特拉特福德的奥林匹克公园,如果称彼处为奥运会的大脑,那么10英里外的海德公园就是心脏,唯在此地,你能听到最真实的脉动:在此间举行的开幕式庆祝音乐会,塞入了整整6万人,或是比伦敦碗里达官贵人数量少些,但至少海德公园的老老少少都是花了65镑真金白银入得现场;每天大屏幕直播有不列颠之队参加的比赛,都能吸引数千民众端着啤酒彻夜庆祝;今日上午举行的“不列颠之队庆祝会”,亦有超过万人到场为国家英雄霍伊爵士欢呼……
这里也有十足戏剧且真枪实剑的比赛。8月4日的女子铁人三项决赛,瑞士人斯皮里格与瑞典人诺顿几乎同时冲过终点,1小时59分48秒的成绩一模一样,最终不得不靠定格照片判断胜负。3天的男子铁人三项,东道主的自家人布朗利兄弟同登领奖台,颇为励志。铁人三项赛的自行车部分,已超出公园范畴,东头一直延伸至白金汉宫与圣詹姆斯公园处。若说由海德公园独霸的赛事,唯有今天开始的公开水域游泳赛。
许多人都没想到,赛事组织者会将10公里公开水域赛安排于此,海德公园因盎然绿意诱人,却往往容易忽略藏于园中的蛇型湖。这处11公顷的水域今日已成死水,唯靠水泵从泰晤士河抽水换血。
作为公开水域赛地,似乎多有不适。水面面积不够,选手们需在赛道里绕上三圈,因是死水,亦无什么波浪潮动可言,“感觉像是在游室内池。我更喜欢有些风浪。”这是5届世界冠军、德国人鲁茨试过水后的感觉。不过自然也有好处,在此不必担心水母或大鱼,杀伤性最强的不过是黑鱼。为了奥运会,组织者专程捞去浮藻,但似乎又在赛前长出不少。“我可尝到不少,味道还算正常。”夺得亚军的美国女将哈利·安德森,更怕的是谁也不知何时会飞上水面的野鸭与天鹅,“我游时瞅见不远处有一群鸭子,还好,它们没攻击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分心,让她最终输给匈牙利选手里兹托夫0.4秒。
不过岸边的数千观众,可体会不了这些。若无转播大屏幕,公开水域比赛看着多少有些枯燥乏味,对这些贪婪阳光的英国人,更重要的诱人因素是现场始终没有停止过的背景音乐,由艾薇尔开始,激亢得再无停歇。这不过是一个以体育、以奥运为理由的日光音乐派对而已。
音乐,本就是海德公园灵魂的一部分。从1968年的平克·弗洛伊德开始,这里成为摇滚的圣地,1969年滚石乐队的现场表演吸引了差不多四十万听众,1976年皇后乐队在此上演了自己最经典的一场演唱会,保罗·西蒙、麦当娜、沙滩男孩、埃尔顿·约翰、辛妮娜·奥康娜……一长串伟大的名字与海德公园连在了一起。
站在这,谁都会有异样的神圣感。3个小时前,在万人呼唤中登上高台的霍伊爵士,也有了迷幻感:“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位摇滚巨星……”台下一阵会意的哄笑。
为比赛搭建的临时看台与建筑,已没有几日存活期,这片翠绿中的奥林匹克痕迹终将抹去,而音乐却将与此共生。那些从不怕人、窜东窜西的松鼠——海德公园的常驻居民——依然不会认得五环标志,但兴许它们会学着贾格尔的调调哼唱《大街上战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