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5月29日，明尼阿波利斯市，一名示威者向明尼苏达州国民警卫队怒吼。图源：美联社（侵删，下同）

1992年，美国得克萨斯州休斯敦的德尔马体育场，杰克·耶茨高中橄榄球队的明星球员乔治·弗洛伊德在禁区内跃起、稳稳地接到传球。他身高近两米，身形强壮，是一名不可多得的近端锋。

触地得分，现场一片欢呼。

28年后的5月25日，在1900公里开外的明尼苏达州明尼阿波利斯市，46岁的弗洛伊德因为涉嫌在食品店使用了一张20美元的假钞，被前明尼阿波利斯市警察德雷克·沙文跪压在脖子上，他痛苦哀嚎，苦苦哀求，8分46秒后，他再也无法跃起。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援引29日公布的起诉书显示，沙文跪压的时长总共是8分46秒，其中2分53秒是在弗洛伊德失去反应后持续的。

“非裔男子遭白人警察过度执法致死”，这集结了所有情绪引爆点的视频迅速在次日的社交媒体上发酵。弗洛伊德身后的明尼阿波利斯市，聚集了为他鸣不平的，数以千计的抗议人群。

当地时间5月29日，明尼阿波利斯市街头，示威者双手举过头顶抗议，图源：美联社

在明尼阿波利斯和该州首府圣保罗28日进入紧急状态后，随着抗议事态升级，当地时间29日下午，明尼阿波利斯市市长雅各布·弗雷宣布实行严格宵禁，从当天晚上8点到早上6点，所有人禁止上街，执法人员、消防人员、医疗人员和国民警卫队除外。

然而当晚8点宵禁开始后，数千示威者高喊着“起诉警察！”，“喊出他的名字：乔治·弗洛伊德”涌上街头，围向警局。

据《华盛顿邮报》报道，当晚8点15分左右，在明尼阿波利斯市海华沙大道和湖街的交叉口附近，与抗议者对峙的明尼苏达州国民警卫队后退约10英尺(约合3米)，接着他们开始向人群发射类似橡皮子弹的东西。

往东数个街区就是事件发生地明尼阿波利斯市警察局第三分局大楼。28日晚，示威者占领了大楼，数千名愤怒的民众爬上警局，纵火点燃整栋大楼，还向警察发射烟花，迫使其撤出分局。

29日晚，当局在第三分局大楼附近拉起了警戒线应对两侧来自明尼哈哈大道和湖街示威者的冲击。但和平抗议者和投掷石头的示威者混编在一起，高喊着“乔治·弗洛伊德”的名字向前推进，晚上9点左右，警察试图用催泪瓦斯、闪光弹以及烟雾弹阻挡他们并威胁称，如宵禁开始后还不散，就要逮捕他们。

本周末，明尼阿波利斯市和该州首府圣保罗继续实行宵禁。

火光冲天。被焚烧的美国国旗飘落在昔日充满艺术气息的明尼阿波利斯市街头，然而这曾经是让弗洛伊德感受过善意的城市。

当地时间5月29日，明尼阿波利斯市，一名示威者倒拿美国国旗向弗洛伊德致哀。图源：美联社

搬到明尼苏达州的时候，弗洛伊德憧憬过重新开始绚烂的人生。

2007年，弗洛伊德被控持械抢劫，根据2009年达成的认罪协议，他被判处五年监禁。四五年前，他搬到明尼阿波利斯市开始新的生活，做了几份工作。

明尼苏达州地处美国中西部，是一个文艺富矿，菲茨杰拉德、鲍勃·迪伦皆生于斯；在与首府圣保罗合称“双子城”的明尼阿波利斯市，剧院比任何一个城市都要多。

弗洛伊德租住在明尼阿波利斯市远郊，圣路易斯公园附近街区的一套复式公寓里。平常，他在一家颇具南美特色的小酒馆做安保工作，口碑不错。旁人失意的时候，总能得到他的安慰。他喜欢这个城市的热情，交了不少朋友。

两年前回老家休斯顿参加母亲葬礼的时候，弗洛伊德流露出打算在明尼阿波利斯市定居的想法，思忖着要不要参加个培训，当一名货车司机。

由于新冠疫情暴发，小酒馆从三月份开始暂停提供堂吃服务，这让弗洛伊德手头变得有些拮据。一周前，他在交完房租后告诉房东兼老板乔万尼·汤斯特罗姆，自己已经开始找新的工作。

汤斯特罗姆对弗洛伊德的印象很好，说他是一个友好、勤奋的员工，工作时间很长，深受员工和常客的喜爱。他说弗洛伊德在休斯敦有一个女儿，他还打算把女儿带到明尼阿波利斯。

当地时间5月24日（周日），弗洛伊德本和朋友华莱士·怀特（Wallace White)约定见面，合计参与一个旨在反对破坏，抵制毒品和社会混乱的协会（MAD DADS），但不知为何，未能成行。

一天后，怀特在脸书上看到了老友生命中最后的影像。

弗洛伊德永远地留在了明尼阿波利斯市，在这个令他感受到友善的城市，以一种惨烈的方式，在举国甚至全世界的注目下，毫无尊严地死去。

起诉书显示，警方是在接到一家食品商店报警后赶到现场的，当时弗洛伊德涉嫌在该商店使用一张20美元的假币。当弗洛伊德在现场被控制之后，其中一名涉事警员莱恩问跪在弗洛伊德脖子上的沙文，“我们要把他翻过过来吗？”但被沙文拒绝，“就这样让他待着”。起诉书说，几名警察担心弗洛伊德表现出服药后的“过度亢奋”，所以才对其实施强力控制。

据此前报道，有目击者表示弗洛伊德本可生还，只要警察把膝盖从他脖子上移开。事实上在此过程中，有多名目击者试图阻止，不断有人提醒警察 “老兄，他已经不动了”“他也是个人啊”“他鼻子流血了”。还有目击者说，“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蹲在那，用你的膝盖压着他的脖子吗？”但涉事警察不为所动。

另据CNN29日公布的一份视频显示，弗洛伊德在被警方控制后，有3名警员跪压在其身上，弗洛伊德几乎完全不能动弹，只能一边发出痛苦哀嚎，一边苦苦哀求。“我不能呼吸了，求求你们，让我站起来。”但几名警察对此毫不在意。

当地时间25日晚9点25分，他被宣告死亡。

4名执法过度的白人警察被开除。当地时间5月29日下午，明尼苏达州亨内平郡检察官对涉事警察之一的德雷克·沙文正式提起诉讼，指控其三级谋杀和过失杀人罪。

然而，如今对于愤怒的民众而言，对德雷克·沙文的指控甚至接下来的定罪和审判恐怕已不是为弗洛伊德伸张正义的主要目的，“乔治·弗洛伊德”正逐渐成为符号煽起了已久的积怨。

在事发地明尼苏达州，局势正在变质。

“今日俄罗斯”电视台报道，明尼阿波利斯市警察局第三分局附近的百货商店被洗劫一空，附近店面的玻璃几乎全部被砸，一处汉堡店甚至被烧为平地。明尼阿波利斯和圣保罗市消防部门同时陷入苦战：据一线消防员反映，抗议期间示威者纵火30余起，其中包括16处建筑火灾，多辆消防车被示威者以石块等硬物损坏。

与此同时，逐渐蔓延至全美的抗议活动始于和平，随即逐渐向暴力演变。

纽约、丹佛、亚特兰大、华盛顿、路易斯维尔、堪萨斯城暴发骚乱，图源：CNN

28日晚，纽约市的抗议活动升级为暴力冲突，有人向警察啐吐、甚至试图夺取警员配枪，多名警员被打伤。最终，纽约市警局逮捕至少72名抗议者。

据CNN30日梳理，29日晚以“乔治·弗洛伊德”为名的抗议活动已蔓延至加利福尼亚州、科罗拉多州、乔治亚州、伊利诺伊州、爱荷华州、印第安纳州、肯塔基州、路易斯安那州、纽约州、马萨诸塞州、密歇根州、内华达、北卡罗来纳州、俄亥俄州、德克萨斯州、弗吉尼亚州以及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

各地事态不同程度地演变、示威者和执法者的对抗日趋升级。

在德克萨斯州，休斯敦警察工会主席乔·加马迪（Joe Gamaldi）在推特上表示，该市已有多名警察遭到袭击被送往医院，“巡逻车被毁、商铺被砸。我们会保护你抗议的权利，但不允许我们的城市因此堕入混乱。”

在密歇根州底特律，警察局局长詹姆斯·克雷格（James Craig）表示，该市一名警察在被石块砸中后送往医院，另一名警察则在骑自行车的过程中遭遇一名示威者企图开车将他撞翻，目前该示威者已被逮捕。

“对小部分试图攻击警察以及破坏社区安定的（暴力）示威者以及罪犯，我不会坐视不管。请你们清楚，我们不会容忍这种行为。”克雷格表示。

在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数以千计的民众上街游行，抗议警方暴行，期间发生示威者袭击州警方执法车辆事件。

弗洛伊德之死点燃了积怨，然而“伸张正义”只是导火索，“区别对待”问题由来已久，对现状的极度不满才是民愤之基。

以“乔治·弗洛伊德”之名，这场抗议终将走向何方？

作者：苏展

编辑：苏展

责任编辑：施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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