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声先生至今还没有用电脑,一直坚持用笔写作。我曾几次见过他的手稿,端庄大气的方块字,一排排列在稿纸上,好像一个个精神十足的军人等待着检阅。他的字一笔一划,严肃中有流畅,流畅中又不失锋芒,是典型的文人字,让人赏心悦目,获得艺术的享受。
先生的钢笔字漂亮,毛笔字也颇有韵味。我见过梁先生的书房挂有两幅自书的毛笔字,典雅,严整,有气韵。
一直想请先生赐字,但难以开口。一次拜访先生时,我带着一张巴掌大的宣纸,想请先生用油笔写几个字留念。先生见状对我说:“在宣纸上写字需要心情和气力,今天写不了了,把纸留下来,以后我一定给你写,好不好。”说着先生就把纸夹在一本杂志里。听梁先生如此说,我对“讨字”一事就不抱太大希望了,心中不免有点失落。
几个月后,我打电话给先生,没想到先生接过电话就说:“毛笔字我给你写好了,你有空过来拿吧,这几天都可以。”我迫不及待地直奔先生家去取字。
先生把写好的字拿出来给我,我一看纸张比之前那张大了好几倍,四个铿锵有力的大字“教书”“育人”分别写在两张宣纸上。回家后,我即刻装裱起来,哪知装上框的字更大了,家里实在找不到可悬挂这两幅字的地方,心中怅然。想想这么来之不易的书法,闲置下来实在可惜,也对不住先生的厚爱。思来想去,我把这两幅字送给了高中语文老师,他有自己的工作室,正需要书法来装点一番。
梁先生的亲笔赠字就这样送人了,虽然送给自己的老师,内心依然有点失落。突然,心中又一个想法袭上心头:请先生再写一幅!我把事情的原委编成短信,发给了梁先生。
几个月未联系,将近年关,打电话给先生。先生一听是我,立刻就说:“你要的字我写好了。找时间过来拿吧,明天就可以。”
听先生说已为我写好了字,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真想立刻就见到先生,欣赏先生的字,与先生聊聊天。但那几天临近期末考试,实在腾不出时间去先生家,只得说过些日子再去打扰。先生慢条斯理地回答:“好,好!”
半个月后终于闲暇了。头天晚上我先打电话,先生说:“这几天都在郊区陪生病的哥哥呢。有事的话只能到郊区来找我,写好的毛笔字也不在身边。”看来取字的愿望要落空了。但我想,见见先生聊几句也是一种精神的滋养。我说:“没关系的,我去郊区看看您吧,字可以以后再取。”先生答应了我的请求。
第二天上午,电话突然响了,我一看是先生。先生说:“下午能不能带一盒印泥来,上午我又给你写了两幅字,但因为没有印泥没法钤印。你来一趟太远了,这样顺便就可以把字带回去了。”那一刻,我的内心就不是用“高兴”“欣喜”“激动”可以形容的了。
到先生郊区的寓所已是下午,冬季的阳光照在身上,也照进我的心头,暖暖的。进了先生的家,先生用他那一贯温和的声音招呼我,让我看刚写好的字。我一看漂亮的楷书就像先生为人那样,沉稳厚实又不失灵秀和大气。第一幅写的是:教书之道,贵在育人;第二幅是:教育之诗性在于精诚奉献而愉悦着。
这两幅字,先生显然是为我这个语文教师度身而题,其实也蕴含着他对教师这个职业的尊敬与欣赏。捧着这两幅字,内心深处一股股信念和力量涌动起来。
对于我的屡屡叨扰,先生毫无厌倦之色;对于我的几番请求,先生则是有求必应。读先生的文,观先生的字,想先生的为人,油然而生“文如其人,字如其人”之感。
作者:石 焘
编辑:薛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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