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在信箱那儿接的我们。她倚靠在拐杖上,没有多说什么。我们停好车,她陪着我们去看房子。房子前门没锁,看来也没有其他门。我们花了半个小时查看厨房、客厅、二楼的两个卧室、带洗衣机的地下室、锅炉房和没有明确用途的空房间。
那个女人看起来赏心悦目,态度很好,开朗大方,言语间也很爽快。她解释说,两年前买这座房子的女房东现在住在哥德堡,因为这里冬季时间最久,所以她原本想和丈夫在这里待得多一点,采采云莓滑滑雪。不幸的是后来她丈夫得了中风,六个月后就去世了。现在她只想把房子卖掉。我之前电话里和她聊过几次,她好像急着出手。房产经纪公司想卖45万瑞典克朗,可是糟糕的是,半年后才有一个买家出价:40万瑞典克朗。这就是自由市场残酷的一面。我曾和朋友去看一处待售房子,没约房产经纪人,所以我们只能绕着房子,从窗户往里看。我朋友说:“你这样看房子不行,来,像我这样才是看房子的正确方式。”说完他就转过身背对着房子,看着周边的树林、荒废的铁轨、刚刚播种了的玉米田。我朋友想说的就是你从不同房产代理那里听到的同一个老笑话:“卖房子时,有三个方面决定它的价值:位置,位置,位置!”
老天!我太痛恨这个笑话了!
我同意这种说法,但也就是为什么我也痛恨这句话。
这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有四个邻居。一个邻居房子外面放个笼子,里面装有两只叫个不停的狗;另一家有个残疾儿子,屋门口台阶都是斜坡状;另外两户好像没人住。远处有群山、田野,还有一些破旧的玉米粮库。目光穿过树林,可以看到一大片湖水的一角。当我们想过去时却迷路了,疯长的杂草湿漉漉的,回到车子时裤子全都湿透了。
我们决定不买那座房子了。或者我们应该买下来,该死的。是的,我们就是那种爱头脑发热的人。我们随心所欲,买不买房子都无所谓——或者不买,或者买——听起来仿佛我们在讨论要不要租个DVD。
从斯德哥尔摩到这里有6个小时车程,天黑前是绝对赶不回去了。我们不得不到离这里大概40分钟车程的斯特伦松德市过夜,但又感觉不止40分钟。我们驶过呈现冰冻般银灰色的湖泊,驶过开满像棉花一样白色花朵的沼泽,驶过咯吱作响的桥梁,驶过连绵起伏的山坡。道路很滑,仿佛什么人要把车子从路上拖走,路两边布满了沙砾。我们开玩笑说,如果出车祸了没人发现我们怎么办,说着突然就不想开玩笑了。
我们9点多才抵达斯特伦松德,那儿有个已经打烊了的加油站,只有自动泵机开放。我们在旁边的比萨店吃了晚餐,这个店主是阿拉伯人,不允许我们把狗带进店里,我只好坐在阳台上,当然,太阳早已落山。还有个季节性歇业的礼品商店,或许是永久停业吧。旁边的杂货店刚刚打烊,卖草莓的孩子们正在收摊;罗马尼亚来的吉普赛乞丐——或者用政治正确的名词应该叫“欧盟难民”——则收起毯子,结束白天工作,开始夜晚的零工:从废纸篓里收集啤酒和苏打饮料罐。但在斯特伦松德市本身啤酒和苏打饮料不多,所以也就没什么啤酒罐和苏打罐。
杂货店外面有个信息公告板,上面三条标记,其中一条是通知开会,这是瑞典红十字会在很多小城镇都安排的一个座谈会;老人、无业年轻人以及叙利亚难民坐下来喝喝咖啡,吃吃手工烘焙的饼干,避免相互之间的眼神交流,通常总会有人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什么。
还有一家酒店。我们入住后还来得及看了世界杯的四分之一决赛的下半场。经理告诉我们,他们其实早已经关门了,一些亲戚都来参加一场生日会。不过只要我们保证安静点就可以到厨房找找想要的东西。
斯特伦松德有3589名居民,是我的出生地耶姆特兰省最大的城镇之一。我们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返回斯德哥尔摩。我们仍然没有决定要不要买那座房子。时间也许会告诉我们,也许会保持沉默。
作者:奥尔森·本特[瑞典] 翻译:杜海燕
编辑:李伶
责任编辑:舒明 吴东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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