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善生了三个儿子，名字分别叫数学、物理、化学 | 丁纯

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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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我们垓下街上最气派的房子，是徐从善家的。三层楼房，镶着金光闪闪的五个大字“从善大药店”。行人走在街上，一眼就能看到。人们都说，从善是卖药发起来的。</p>
 <p>从善早年在生产队是赤脚医生，他的医术知识来源于《赤脚医生手册》里面的内容。他背着药箱子挨家挨户地跑。包产到户后，他舍不得那个药箱子，依然给村民看病。虽然说，他是赤脚医生，也只读了高小，在农村却常常是雪中送炭。从善对付常见的伤风感冒、头疼发热等小病很拿手，对儿科消化方面的小病亦颇有心得。当然，遇到疑难杂症，从善也会束手无策，就劝说病人到镇医院或县医院去治。</p>
 <p>我父亲经常在我们面前夸从善聪明，赞他能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主要方面。他做赤脚医生是跟上海下放知青学的，知青乃医学院毕业，“有两把刷子”，从善想学医，就从生活上关心知青，知青甚为感动，赠了本《赤脚医生手册》给从善。两人在一起经常谈论医学，从善一边学理论一边实践，开始用草药给村人治病，什么夏枯草、蒲公英、小蓟等派上了用场。从善不再从事体力劳动，成为那个年代的“专技”。吃上了“好茶饭”，村人夸他“人很能”，羡慕他顿顿都吃麦面饼、喝鸡蛋汤。</p>
 <p>从善脑瓜子活络，善于抓住时机。那些年，做卖药的生意上面卡得不紧，从善找了个恰当的机会，弄到了一纸卫生局的证明，办了营业执照可以到街上出售药品。他就做了架手推车，逢集的时候穿着白大褂到街上卖药。起初大家都瞧不起他，认为其本业是农民，不好好在家种麦子、番薯捯饬庄稼，瞎掰乎啥？卖药能挣几个钱呢？可是过了两年，徐家鸟枪换炮居然丢掉了手推车，在街上盖上了门面房，三间三层楼房美轮美奂，光是楼房的装修就花了不少的钱。等到街上的人也想去卖药时，卫生部门已经开始对药店从严管理了，办不了营业执照。在我们县的东部地区，只有从善一家可以卖药。他家的药，除了我们县之外，五河、灵璧等邻县的乡镇医生都来买，徐家的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人气也越来越旺。家庭条件好，提前好几年进入小康生活，几个儿子说人不愁，很早就结婚成家。</p>
 <p>从善生了三个儿子，名字分别叫数学、物理、化学。那时流行的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调调。从善希望儿子读书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和他小儿子徐化学是初中同学，那时化学貌不惊人，成绩也是中下游。化学比较邋遢，脖子上的灰一个冬天都不动，不过他常围着“开司米”织的围脖，挡住了部分灰，别人不容易发现。到了第二年春天，洋槐树热得一夜白头之时，化学才跑到沱河里洗澡，毅然决然地褪掉了身上的老灰，给人感觉清爽多了。徐化学学完了初三化学就辍学了，到县城读了卫校，毕业了帮他父亲卖药。可是他居然找到了最漂亮的女孩子，是我们的班花翠红，翠红考固镇师范差两分，索性不复读了，嫁给了化学也到店里卖药了。</p>
 <p>1995年秋，我父亲生病住院，我到从善的药店买了几次“心痛定”。第一次去药店，他大儿子徐物理当班，见到我很客气，说你是化学的同学，药就拿去用吧。我强调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免费的药，物理不好硬坚持，接过我的钱。物理收的钱比医院便宜了很多。第二次去拿药，碰巧徐数学在，数学从宿县师专毕业，在湖沟中学教高中数学。和数学简单聊了会儿，他鼓励我早点去蚌埠教院读个大专，没有大专学历在中学是吃不开的。后来，我在蚌埠教院读了大专，又在安徽师大获得自考本科学历，与他的鼓励有关。徐数学的理念是“学历越高活得越自由”。我来岭南读研的翌年，数学考上了教育硕士，去北京读书，在我们小镇也是小有轰动。</p>
 <p>从善是个酷爱学习、爱思考、爱积累的人，用老家话说就是这个人“不眼”，“不眼”就是不笨，做事灵光，是个智者。我对从善印象最深的不是他的大房子，而是2001年我考上研究生时，在街上，他对我说：“你考的这个，20年不过时。”20年转瞬即逝，我考的这个不但不过时，还热起来了，足以说明从善眼光长远。当然这是题外话。邻居说他每晚都坚持看央视的“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他说看“新闻联播”，坚持数年必有好处。我打那时起，也坚持看央视的新闻节目。每次，电视里响起“有形世界，无限风光”的广告词，我不由得会想起从善，想起他说的话。</p>
 <p>我在从善家药店还有次难忘的就诊经历。那时，我在镇中学教英语，也兼教初一植物课。一天早晨上英语课，眼睛突然不适，畏光，流泪且有异物感，睁不开眼睛。我一路小跑跑到从善药店，想去买支氯霉素眼药水。幸好，从善在。他瞅了瞅我的眼睛，判断我这是病毒性结膜炎，拿了两支药水，滴入，过了一会儿症状有所改善。我好奇问他，你怎么判断出我的眼疾的？他说书上都写着呢。旋即，他从室内拿出一本厚厚的医书，熟练地翻到某一页，果不其然，书上写的就是我的症状，白纸黑字，我服了。</p>
 <p>还有一次，我母亲头晕得天旋地转，我们怀疑她得了脑血栓，板车拉到镇医院，医生看了看，说情况危急赶快送县医院。板车拉出医院，遇到从善，他热心地让母亲比划了几个动作，看看母亲的眼睛、舌头，推断不是中风，大概率是“耳石症”，推荐吃“敏使朗”。从善不敢打保票，建议最好尽快去大医院诊疗。我们去了县医院给母亲做了全面检查，还真给从善说中了，是耳石症，与脑血栓不沾边。我们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敬佩从善的医术。爱读书就是好，能专心读书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多了一种可能性。</p>
 <p>从善一家做生意，老实本分，人情为上，同情弱者，若是在他店里买其他的药，比如眼药水、肤轻松之类的小药，从善家的人就不收钱了。我有次闹肚子就吃过从善家免费的“黄连素”，效果不错。“医者仁心”，虽然他不是职业医生，可他做的事儿与医沾边儿，“仁心”就要摆在首位。他家做生意坚持的是和气生财，换种通俗说法即是“薄利多销”。从善和家人遇到发热的病人，随手包几粒“安乃近”基本是免费的，顾客满意了，下次还来买他家的药，在乡镇做生意，做的是街坊生意，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回头客多了，这样生意就好做多了。乡邻都没把从善当作生意人，而是把他当作 “码里人”——家乡方言，值得信赖的人。</p>
 <p>从善这几年参与“美好乡村”建设，出资建了不少健身设施，让乡人享受到健康生活。他还组建了“花鼓灯”艺术团，农闲时演出，给生活添彩……从善是我们镇上的乡贤，也是街上响当当的名人。</p>
 <p style="text-align: right;">&nbsp;2024.02.24&nbsp;&nbsp;写于广州小谷围岛&nbsp; &nbs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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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丁纯<br>
   编辑：吴东昆<br>
   责任编辑：舒&nbsp;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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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善生了三个儿子，名字分别叫数学、物理、化学 | 丁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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