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剧《如懿传》上线，叠加着《延禧攻略》未散的热度，荧屏“宫斗潮”一浪高过一浪。以清朝几位帝王生涯为背景的“清宫宇宙”在多部国产古装剧中相互传承勾连，描绘出一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后宫世界。这让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罗岗教授觉得有些“可怕”，曾几何时，“宫斗题材”演变成了我们的“荧屏刚需”？

以近期热播剧第一名《延禧攻略》为例，强烈的游戏感贯彻其中。女主角魏璎珞一路从包衣宫女晋升皇贵妃，“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看似无畏，其实用足了“主角光环”。这部“爽”剧将网络点击量推向新高，虽然剧情实在经不起推敲。

另一部《如懿传》相对格调压抑，各路娘娘分为“低端玩家”、“高端玩家”，相互不断制造阴谋陷阱。主演们虽然演技在线，但也并不比前者高明太多。

一群女性为了夺取权力、地位和男性的宠爱，不惜丧失人性、勾心斗角、互相毒害，却没有对这种行为及背后的意义进行深刻反思，而台下（荧幕前）的观众却看得津津有味。罗岗教授认为，主题思想狭隘的“宫斗剧”，即便包装成“古装职场剧”，也难掩“伪成功学”、“毒鸡汤”的文化本质。

矮化的“宫斗”，怎成职场指南？

不难发现，“宫斗剧”演到今天，套路十分明显：君主就是老板或总经理，后宫的娘娘们就是级别不同的职工，为了上位争宠使尽浑身解数。

在女主角的“后宫同事”里，往往有一个霸道的中高层经理如华妃、高贵妃，也少不了媚上欺下，笑里藏刀的金玉妍、卫嬿婉之流，也会有一两个忠心的海兰、沈眉庄互相扶持、“组团晋级”。

当然，女主角身边也一定会有一个得力的太医、一个靠谱的侍卫。皇帝身边会安插一个心向女主的太监，方便探听虚实，关键时递话，同时，女主的“下级”侍婢也总是一忠一奸的“搭档”，奸的告密背叛，企图越级提拔；忠的风里雨里陪伴，一荣共荣。妃嫔们早上起给皇后请安，晚上为皇帝侍寝，都当自己在上班，子嗣就是她们主要的KPI……

毋须讳言，“宫斗剧”的火热，某种程度上就是因为它有实用主义的一面，被不少人视作获取职场经验和晋升技巧的实用“攻略”、“真经”。也恰恰为了迎合这样的心理解读，近年来的“宫斗剧”剧情和角色越来越模式化、脸谱化：被囿于深宫的女人，个个欲望爆棚，野心勃勃，她们的欲望甚至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魏璎珞们”正是这样一路高调晋级，发动一场场“蜗牛角上的战争”。

她们的“成功故事”，或许切中了现代社会的痛点，但“以暴制暴”的爽感，更近似于一场精神上的引鸩止渴。

那么，“宫廷剧”只能服务于“办公室政治”了吗？显然不是。

日本评分极高的大河剧《大奥》，也聚焦于幕府将军的后宫，却将时代风云融入其中，譬如幕府和大名之间争夺，譬如佩里来航后日本“开国”与“闭关”之争等等。大奥里演给人看的并非女性争斗，更多的是从女性视角窥探江户时代的风云变幻。

举“检视人性”之旗，行“利己主义”之实

在今天的影视作品中，对帝王后宫的描述，太容易陷入一种暗黑的想象，人性之光在其中微若萤火。“缺乏家国情怀，丧失正义原则，混淆是非观念。叙事空间非常狭窄，几乎已经成了宫斗剧通病。”罗岗说。

他以电视剧《琅琊榜》为例，“优秀古装剧之所以格调高雅，气象开阔，成为人们心中的经典，就是因为不仅描绘了‘庙堂之高’，还安放了‘江湖之远’。在那一方理想的‘江湖’里可以寄托很多希望：包括对权力的解构、对不受拘束的生活的向往，包括美好的爱情。然而，现在不少文艺作品往往引导受众走向人性功利的一面，缺少柔软的精神着陆和灵魂的理想彼岸。”

如果说《甄嬛传》讲述的是权力对爱情的戕害，《芈月传》是女性对男性权力的正面争夺，《步步惊心》则说命运的不可控制，那么“宫斗题材”一路走到今天的《延禧攻略》，“丛林法则”被前所未有的放大。

“举‘检视人性’之旗，行‘利己主义’之实，就是此类宫斗题材的虚伪之处，”罗岗表示，这种创作往往把所有的问题最终归诸于一种普遍的人性，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让主角不断“黑化”，道路却越走越偏离，格局越走越狭隘。

而网络剧在营销中动用大量的“现代”包装手法，给故事贴上了各种廉价标签。比如：“谁先动心谁先输”、“如果不主动‘撕’就没有人知道你的委屈”、“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诸如此类，以职场指南、恋爱攻略的面目四处贩售，更是令人忧心——这碗“毒鸡汤”，不知还要祸害多少青少年。

作者：童薇菁

制作编辑：童薇菁

责任编辑：王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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