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渠县，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的西北部，康巴高原上一座平均海拔4200米以上的雪域高城，因阳光充沛，被称作“太阳部落”。不过，阳光难掩忧伤，石渠是全国包虫病疫情最严重的地区之一，藏民饱受“虫癌”之苦。

高原缺氧、恶劣气候、“虫癌”肆虐，石渠仿佛一片“生命禁区”，可就有一群人不惧艰险，向这片雪域冻土不断进发。就在本月，中国疾控中心寄生虫病预防控制所包虫病防控团队的一批疾控人将结束一年的驻点任期，新一批疾控人又将出发。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理想：消灭“虫癌”，让“太阳部落”不再忧伤。

第一次来到石渠时，被包虫病患病率之高震撼到难眠

伍卫平难忘在石渠开展包虫病流行病调查时目睹的一幕：在牧民的帐篷中，一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走到他面前，腹部高高隆起。离开时，男孩的父亲握住他的手，用藏语说：“救救我的孩子吧！”这对伍卫平的触动很大。

作为寄生虫病所包虫病室的“掌门人”，伍卫平和包虫病打了十几年交道。2005年，当他第一次踏上石渠的土地时，还是被震撼到难眠——当地包虫病患病率之高，全球罕见！

包虫病是死亡率最高的寄生虫病，会严重影响脏器功能。晚期肝包虫病患者极度消瘦，如不经治疗，其中的泡型包虫病患者10年病死率高达94%，因此有“虫癌”之称，而其治疗仍是世界难题。

伍卫平说，引起包虫病的绦虫虫卵得借助显微镜才能看见，牛羊等是中间宿主，狗是终末宿主。甘孜州畜牧业发达，牧民普遍有养狗的习惯，虫卵“埋伏”在狗粪中，会污染蔬菜、水源等，如不及时洗手，虫卵会经口进入体内。因此对包虫病防控来说，预防比治疗更紧要。

然而，石渠县是全国重点扶贫工作县。经济基础薄弱，病原复杂，防治能力严重不足，这给包虫病防控带来巨大困难。为指导当地提高防控技术，这些年，伍卫平去往石渠不下数十次，跟着甘孜州的疾控工作人员跑遍了几个重灾乡。一次次故地重游，当地牧民都认识了这个“上海来的专家”，一听说他来了，就晓得有救了。

为加强对甘孜州特别是石渠县包虫病综合防治试点工作的支持力度，中国疾控中心于2015年在甘孜州正式设立包虫病防控工作站，来自上海的专业力量开始源源不断地注入康巴高原。

冰雹砸脸，被狗突袭，防控队员野外采样历经艰难

“六月飞雪七月冰，八月封山九月冬，一年四季刮大风”，形容的就是石渠恶劣的气候。对于这一点，包虫病室年轻骨干韩帅深有体会。作为寄生虫病所的年轻力量，韩帅从上海派驻到甘孜州包虫病防控工作站，今年是他第二年到石渠工作了。

“在野外时，毫无防备地就是一场暴雨。”韩帅在野外监测时，暴雨会突然来袭，旷野上无处可躲，只能干淋着，感受雨滴暴击，有时还会有冰雹砸脸。但这片土地又是如此神奇，雨后立刻出现湛蓝的天空，加上巍峨的雪山、广袤的草原以及牧民淳朴的笑脸，让极度疲惫、缺氧的他们，仿佛立刻恢复了“供氧”。

绦虫成虫会在狗的肠道内发育并产卵，虫卵会随狗粪排出，因此，排查阳性犬粪是野外工作的重要内容。韩帅说，草原上大多是流浪狗，行踪不定，经常一整天只能采集十几份标本。为扩大采集量，站点工作人员每天监测范围至少要覆盖10平方公里以上。这期间，还有被狗“突然袭击”的可能。

这些千辛万苦采集到的标本，会通过实验室检测后确定阳性率，从而了解片区内犬类的感染情况，进而对患病的狗进行控制和干预，减少其传染范围。这对石渠包虫病的防控有着重要意义。

为让这些技术在当地落地生根，工作站牵头组织了多场包虫病防控能力培训，从信息采集、问卷调查、实验室检测，再到现场流行病学调查、数据库管理、数据分析，从技术输出到植入先进理念，目的是为甘孜留下带不走的防治队伍。

高效驱虫，更快诊断，上海专家一直在想更好的办法

石渠地域广阔，人力相对不足，有没有更高效的防治方法？寄生虫病所的专家们不断探索新技术、新方法。

在我国包虫病流行地区，主要使用药物吡喹酮为家犬驱虫。当地牧民常把药饵裹在食物中喂狗，每月需要给药一次。“可是，吡喹酮会散发特殊气味，犬类嗅觉灵敏，有时不愿吃含有药饵的食物。”寄生虫病所药物室姜斌博士说。

她在想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让药效维持更久。终于，新型吡喹酮缓释制剂由她和同事们在2017年研制成功，并获得了国家专利。这种新型缓释制剂，只需一次注射就能维持半年药效，大大提升了犬类驱虫效果。

研究人员并不满足，继续在“更快”上下功夫。只需10分钟、20微升的血液，就能快速判断是否感染了包虫病，一项包虫病快速诊断新技术应运而生。寄生虫病所新技术室主任汪俊云研究员介绍，这种口袋试剂不仅比B超检查缩短了近一倍时间，且携带更方便，准确率较高，非常适用于大规模人群筛查。

一项项创新成果，凝聚着疾控人对这片土地的最大爱意。仅2017年，寄生虫病所就有14批次的包虫病防控人员踏上甘孜大地。如今，在多方努力下，甘孜州包虫病知晓率大幅提升，犬只感染呈下降趋势，儿童新病人（6岁至12岁）检出率不断下降，包虫病疫情高发态势得到了有效遏制，“石渠模式”也获得广泛推广。

今年8月，新一批疾控人将接棒前行。每年此时，康巴高原上的扎溪卡（石渠的藏语别称）大草原，总是牦牛遍地，牧歌荡漾，漫山遍野的格桑花绽放着生命的喜悦。“扎溪卡，一定会成为真正的无忧天堂。”伍卫平在随笔中这样写道。

文：唐闻佳

编辑：沈湫莎

责任编辑：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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