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希望你的治疗对肿瘤患者达到什么目的？”

“要不要扩大淋巴清扫？但目前没明确证据证明这样做对生存期有利。是前进一步，探索未知？还是接受治疗现状？”

一连串的发问，并不求一个标准答案，这是一堂不太一样的医学课。

授课者来自上海瑞金医院、仁济医院、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等，三四个教授级专家联袂授课，场面壮观。听课者也非普通学生，而是已有四五年乃至七八年临床经验的青年医生。如此跨医院的师生集结，源自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及其附属医院正在探索的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

近年来，我国的临床医学人才培养体系正发生深刻转变，毕业后医学教育越来越得到重视，继2010年上海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在全国先行先试后，如今，上海再领全国之先探索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模式，希冀为全国探索可复制的模板。

“病人不是按教科书生肿瘤的！”

“章女士，54岁，八个疗程化疗……”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肿瘤学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课程乳腺癌综合治疗多学科讨论专场，瑞金医院放疗科主任医师陈佳艺用PPT罗列着一个乳腺癌真实病例的关键词。

“淋巴结显示0/15，竟没一个阳性的！要不要先复核？”“每月一次预防骨转移的检查，对病人来说是否太频繁？”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肿瘤中心副教授王红霞、仁济医院乳腺外科副主任医师殷文瑾相继提出讨论意见。

到底选择激进还是和缓的治疗？这对病人很可能意味着截然不同的治疗结局，并且治疗通常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这点，肿瘤相关医生很清楚。

“同学们，临床上有太多不典型病例，病人不是按教科书来生病的！”陈佳艺说，如今的治疗确实有很多指南可以跟着照做，但肿瘤是一个太复杂的疾病，单纯依据指南是不够的，把反常规病例拿出来讨论，也为了让大家形成一个概念：治疗永远不可能“一揽子解决”。回头看很多病例，总结治疗得失，会让你在今后面对病人的手术、化疗等方案时，更谨慎地做出每一步的选择。

真实病例穿插前沿理念、技术乃至人文叙事与思考，这堂乳腺癌专场讨论课内容很多元。

“本科阶段学的肿瘤知识其实很有限，医学生毕业后进入专科力量强的医院，学习后劲会很足；但如果去了相对薄弱的医院，再学习的机会很有限。”王红霞说，如何让不同医院的肿瘤科医生达到一个相对同质的水准，是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要探索的。

如肿瘤专科，交大医学院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计划首批总共开出159个课时，训练为期三年，面向住院医师、主治医师开放申请。

毕业后再教育意义深远

医学生毕业后再教育，这非上海首次试水创新，近年来较有影响力的当属上海探索的新型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

2010年，当时的上海市卫生局等部门联合印发《上海市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实施办法（试行）》，标志着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在上海启动。

该培训制度彻底打破了原先各高校医学生培训、分配、就业的模式，创立了全市公共平台“统一标准、统一考核”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在上海选取了部分医院作为住院医师培训医院。该制度的培训对象为具有医学5年本科及以上学历、拟从事临床工作的医学毕业生，培训3年，硕士、博士研究生可酌情减少培训时间，因而俗称“5+3”培训。

2014年2月，建立国家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工作会议在上海召开，标志着我国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建设正式启动，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上海模式”走向全国。当时的卫生部认为上海探索出的一套“5+3+X”人才培养模式行之有效。“X”指的就是学生在完成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后再以“单位人”身份参加X年（通常是3-4年）的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

2013年，上海启动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试点，交大医学院位列其中。如今，“X”在上海正处于深度推进中。

国家对这项工作很重视。2015年底，国家卫生计生委等8部门下发《关于建立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试点的指导意见》。2017年7月，为深入贯彻落实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精神和《“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了《关于深化医教协同进一步推进医学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意见》，明确提出落实并加快完善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稳妥推进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制度试点。

医学专家称，医生毕业后再教育意义深远，这将为加强临床医学人才培养、为全国的医疗机构持续输送“同质化”高水平医生提供了基础制度保障。

是传授，更希望是医学的再启蒙

“X”在上海出发了，再度为全国先行先试。要给青年医生说什么，怎么说，老师哪里来，一切都没先例。

“这对学校的毕业后教育工作又提出了新要求。”交大医学院相关负责老师举例说，针对高发的肿瘤，他们针对肿瘤专科医生培养的教学团队就整合了附属新华医院的儿童肿瘤、胸科医院的肺部肿瘤、上海第九人民医院的口腔肿瘤、瑞金医院的乳腺外科、成人血液肿瘤，以及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的儿童血液肿瘤、上海仁济医院上海市肿瘤研究所等学科力量。这套课程涉及70多名肿瘤专家，共同琢磨课件，堪称“豪华授课天团”。

自上海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工作试点启动以来，交大医学院附属的11家医院被先后遴选为专科医师培训医院，他们是瑞金医院、仁济医院、新华医院、第九人民医院、第一人民医院、第六人民医院、儿童医学中心、儿童医院、胸科医院、精神卫生中心、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培训基地共201个，占全市50%，全部涵盖已开展的56个西医专规培学科。2013-2017年，共招录专科医师2133名，占全市44.1%；2016-2017年，已培养合格专科医师681名，占全市47%。

与此同时，一系列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国际合作落地。比如，九院-英国皇家爱丁堡外科学院专科学员考试中心和口腔正畸培训中心、瑞金－贝朗蛇牌学院专科医师规范化培训提升计划。

这样的探索被很多授课教授寄予厚望。有的教授谈到，由于没有先例可循，希望由此探索的专科规范化培训模式能给全上海乃至全国参考。也有授课教授坦言，医生毕业后再教育是一堂“没有终点的课”，医生必须终身学习，因此他们的课程是传授，更希望成为一种医学的再启蒙，让青年医生“跳出自己的治疗局限”，知道现有的治疗局限，启动新的临床研究，去解决更多临床上还没有解决的问题。这是医学的进步之源。

作者：唐闻佳

编辑：郝梦夷

责任编辑：姜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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