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传统的小年之夜,我却在医院渡过,看着躺在病床上做着透析的母亲,一遍遍忍受着血液离体而去,又回输进身体的痛苦。突然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不停的说着,好怀念以前大家庭所有人都能围坐在大圆桌旁,一起热热闹闹的过新年。
不明由来的我眼睛一酸,我心里知道这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父亲已经离我们很远了,还有二舅、大姨……,赶紧跑到院子里,吹着凉风掏出一根烟点上。
在茫茫的上海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根的人,虽然身份证上写着上海,但我知道这其实只是我人生的一个停靠点而已。
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童年的记忆就是不停的漂泊,入学、退学搬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短短的小学6年我就转战了杭州、广州、山东、上海4个城市。没有亲戚、没有同学、没有朋友,唯一陪伴我的就是父亲给我做的战斗机模型。当然也有高兴的时候,那就是每年的过年,因为只有这时所有身在祖国各地的家人才能团聚在一起过一个新年,吃上一口团圆饭,因为这是早就过世的外公定下的家规,平时部队上都忙可以不用回家,但过年一定要到外婆所居住的地方团聚(年迈的外婆会跟随子女生活在不同城市的部队家属院)。
每年的过年,我都会踏上那春运团圆的旅途,虽然每年一个新的城市,我知道那不是家,但那里有亲人的团聚。近20年的日子里,我坐着不同的交通工具,闷罐车、绿皮火车、牛车、拖拉机、吉普车……来到一个个山里部队的家属院中,团圆在一个大圆桌上。外婆的睿智、大舅的豪迈、二舅的温雅、大姨的细腻、小姨的青春,父母的关切,兄弟姐妹的陌生在桌旁汇聚成浓浓的情亲,我们是一家人。
岁月的无情,总是让团圆有着缺失的遗憾,先是外婆的离世,让每年的团聚开始越来越少。父辈的垂暮,孩子的长成,春运的繁忙都变成了大家无法再汇聚到一起过年,堂而皇之的理由。渐渐的,二舅也走了,圆桌上再也听不到他酒后吟念的沁园春,大姨也走了,再也没有她每年为我们织的爱心毛衣了,父亲也走了,再也看不到那殷切的目光,感觉不到他对我永远的支持。
父亲的离世、亲人的远离,让本已病重的母亲,彻底的垮了。她走不出逝去亲人的噩梦,忘却不了那大大的圆桌,挂念着久已远去的情亲。
又近新年,离休后落户广州的大舅给母亲打来电话:幺妹,我今年已快九十了,我闭眼前大家还能再在一起过个年吗?
文/何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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