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月8日，在利比亚的黎波里区域，利比亚民族团结政府士兵收拾武器弹药，准备迎战来自利比亚“国民军”的进攻。|东方IC

近日利比亚重燃战火，东部武装组织国民军在首都的黎波里附近向民族团结政府发起持续攻击。双方交战给国际石油市场造成了一定的恐慌，美国西德克萨斯中质原油和北海布伦特原油价格均有所波动。

坊间担忧利比亚局势会加大原油市场供应的下行风险，并带来油价的攀升。市场的恐慌虽然无可厚非，但是客观冷静的分析可以发现，当前国际市场虽然出现震荡，但是这股势头的力度和幅度相比利比亚最初发生战争的2011年已不可同日而语。

利比亚油气在全球能源市场所占份额有限

首先，就发生战事的利比亚本身而言，其在国际能源市场中的地位决定这次利比亚危机对国际石油市场已经不具备结构性影响。

目前，利比亚的石油产量仅占全球总产量的0.9%，已探明原油储量占全球的2.9%。利比亚的石油产量至今尚未恢复到2011年战前的水平，即年产量7800万吨。除了在2012年因局势得到稳控而一度接近战前产量以外，2011年的产量只有2250万吨，2014-16年的产量甚至比2011年还要低，直到2017年其产量才增加到战前产量的一半。

此外，利比亚的天然气产量只有全球总产量的0.3%，已探明天然气储量占全球的0.7%，只有少量天然气通过管道出口意大利。因此，就产能而言，利比亚在全球市场中所占份额非常有限，在国际能源市场中处于微弱的地位，对能源市场的全局不具有结构性影响力。

由于利比亚的主要产油区和石油运输终端都集中在该国的东部地区，如Es Sider Terminal、Marsa el Brega、Ras Lanuf、Tobruk、Zueitina Terminal等地，只要当前的战火未波及和破坏东部的石油生产和运输设施，那么对石油生产和出口将不会产生直接的破坏性影响。而在2011年利比亚爆发战争的时候，这些地区曾遭受严重破坏而被迫关闭，从而直接削减了对欧洲市场的供应。

▲利比亚的油气分布图，主要产油区和石油运输终端都集中在该国的东部地区。 |标普全球资料图

国际石油市场对地区局势动荡的敏感性降低

其次，当前国际石油市场对地区局势动荡的敏感性已有所降低。其原因主要是由于国际石油供应近年来保持适度充足的状态，以及供应结构所发生的变化。众所周知，美国已在2009年实现页岩革命，近年来更是在特朗普政府能源新政的推动下大力进行化石能源开发，现已成为全球最重要的石油生产国和出口国。

而且由于页岩油生产方式的特殊性，其生产掌握在中小厂商手中，钻井的开工数量能够随着油价的变化及时调整，这与石油生产掌握在大型国家石油公司的沙特和俄罗斯有着本质的区别和优势，因而页岩油生产对国际油价的变动比传统能源更具弹性，从而能够对市场的波动做出更加灵活的调节，因此美国现已取代沙特成为市场供应最主要的调节者。

几乎就在利比亚危机爆发期间，美国页岩油厂商已经增加了数台钻井。虽然美国石油钻井数的增加和利比亚危机有无直接因果关系尚难判断，但由于页岩油生产的特殊属性，将对国际石油市场的稳定供应起到关键作用。这也在某种程度上是美国对伊朗重启制裁后，国际石油市场反应相对淡定的原因之一。

▲“磕头机”抽油机正在美国庞卡城的胜利油田工作 |东方IC

传统产油国与页岩油“和平共处”

第三，在利比亚重燃危机前，由欧佩克和非欧佩克产油国组成的维也纳联盟已经流露出结束减产协议的意向，也将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油价的上涨。维也纳联盟的主要成员，如沙特和俄罗斯等目前已无意于利用地缘政治事件，谋求石油的政治和经济利益。在经过2014-16年期间对页岩油的市场份额大战之后，传统产油国已经从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教训中清醒过来，既然不能如愿遏止页岩油的发展，不如接受与页岩油“和平共处”分享国际石油市场的现实。

此后，国际油价在经过份额战的低油价阶段之后，逐渐回归比较平稳的价格和供应状态。对于传统产油国来说，只有接受目前的市场秩序而不是继续挑战市场，才能更好地维持稳定的财政收入和经济来源。因此，集中了的重量级传统产油大国的维也纳联盟也将在一定程度上对稳定石油市场做出贡献，只是传统产油国的政策调整要比美国页岩油的反应速度滞缓，不过即便是透露出政策变化的风向也会对市场信心产生安抚作用。

利比亚危机对国际能源市场的震荡作用减弱

实际上，在2019年4月初利比亚危机发生之后，国际石油价格的变动与2011年利比亚战争造成的影响相比，远远不在同一数量级上。自2011年4月利比亚爆发战争后，尤其是随着战事拖延，两大国际基准原油价格一路攀升，西德克萨斯原油期货价格增速加快，在4月初突破110美元/桶，涨幅达到32.7％。北海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超过120美元/桶，涨幅为38.1％。而当前无论是原油基准价还是涨幅均明显低于2011年的水平。截至上周一西德克萨斯原油期货价格为64.40美元/桶，涨幅为2.09%。北海布伦特原油期货为71.10美元/桶，涨幅为1.08%。

▲ 4月8日，西德克萨斯原油期货价格为64.40美元/桶。|Oilprice官网截图

▲ 4月8日，北海布伦特原油期货为71.10美元/桶。|Oilprice官网截图

总而言之，与八年前的利比亚战争相比，当前的利比亚危机对国际能源市场的震荡作用相对减弱。一方面，利比亚的石油产能在过去8年以来一蹶不振，一直没能恢复到战前水平，以其当前的产能很难对市场造成破坏性的影响。另一方面，地区动荡通常会对石油市场造成的心理震荡效应业已减弱。由于市场供应结构的变化和主要产油国对石油市场态度的转变，很大程度屏蔽或者至少是稀释了地缘政治事件造成市场对供应缺乏可靠保证的担忧，从而进一步阻隔了油价短期波动增加市场恐慌的传导机制。

如果撇开利比亚这一个案，可以进一步断言那些对国际石油市场不具有结构性影响力的产油国的内部动荡，对国际石油市场的震荡效用已经明显减弱。国际石油市场对这类国家的政局已经具有了一定的“脱敏”能力。

虽然利比亚局势本身对国际油价的震荡日渐式微，但从各方反应也能折射出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与能源政治的一些动向。美国在利比亚战事发生的当下立即采取撤军行动，这一反应再次佐证了美国，尤其在特朗普政府执政下的美国，不再积极主动干预中东事务，而是尽可能以较低的代价保持对中东的影响，即在最大限度保持在中东存在的同时减少介入中东的成本。

2011年发动对利比亚战事的欧洲国家和中东地区最主要的秩序主导者美国，目前都已不是利比亚局势最积极的干预者，相比之下当前俄罗斯等非西方国家成为利比亚局势乃至叙利亚、伊朗等中东事务的积极介入者。由此可见，这些国家在中东的利益和存在正在增加。

作者：孙溯源（华东师范大学国际关系与地区发展研究院副研究员）
编辑：刘畅
责任编辑：宋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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