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能源巨头鲁尔集团关闭在伊本贝尔区的最后一个煤矿，矿工们与最后一批煤炭合影。|视觉中国

德国的鲁尔工业区恐怕是在中国最知名的一个外国工业区了，这个曾经以煤炭和钢铁著称于欧洲的老牌工业区，经常出现在我国的各类教材和历史书籍上。现如今，当你穿梭于鲁尔区，早已看不见工业时代式的繁忙与嘈杂，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活力的现代都市群。12月4日，德国能源巨头鲁尔集团关闭了其在伊本贝尔区的最后一个煤矿，这也意味着以鲁尔区为代表的德国老工业区与自己曾经无比荣耀的历史逐渐进行了切割。在这短短数十年内，鲁尔区究竟发生了什么？

曾与德意志的兴衰联系在一起

在德国近现代史上，恐怕没有第二个地区像鲁尔区那样起到左右时局的重要作用。这一崛起于19世纪初期的工业区，凭借其丰富的煤炭储量，迅速成为当年世界上最重要也是最著名的传统工业区。由于日渐发达的工业，鲁尔区内迅速形成了包括埃森、多特蒙德、波鸿在内的大型城市，也一度成为德国人口最稠密的地区。

发达的重工业给德国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这种力量有时能摧毁一切，有时却能起死回生。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作为战败国的德国不得不拿出大量的金钱和物资来赔偿战胜国，深感屈辱但又陷入困顿的德国，因为鲁尔区的存在，得以迅速地再次聚集起力量，最终却导致了惨痛的第二世界大战。二战令德国遭到了相较一战更严重的破坏，战后的鲁尔区再次发挥了其强大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将钢铁和煤炭运往西德各地，帮助德国迅速从二战的阴霾中走出，并快速恢复元气。

也正是鲁尔区所蕴藏的这种巨大能量，使得德国的邻国对其心生忌惮。为了能够对鲁尔区进行控制，在法国的倡导下，1952年法国、意大利、比利时、荷兰、卢森堡和联邦德国成立了欧洲煤钢共同体，而这就是欧盟的前身。

强大的重工业能力，也给鲁尔区的生态带来了巨大的破坏。德国媒体上曾生动地描写了德国人时至今日对于鲁尔区的固化印象——一名来自德国南部的女孩准备去鲁尔区的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她的好友在信中担忧地说道：“天呐，你为什么会去那里读书？那里的天是黑色的，空气污浊，河水散发着臭味。”

▲德国鲁尔区重要工业城市杜伊斯堡的一座钢厂。|视觉中国

迫于压力走上30年的转型路

现如今，鲁尔区已经成为全世界范围内最典型的传统工业区成功转型的案例之一。徜徉在鲁尔区的大城小镇，早已看不到林立的烟囱、庞大的井架，环绕四周的是现代化的商业区、文化区和住宅区，绿树成荫，蓝天白云。当然，鲁尔区转型并不仅仅是出于环保的考虑，而是有着迫切的现实考虑。上世纪60年代，日本等国的钢铁产业迅速崛起，对鲁尔区造成巨大压力，钢铁行业利润被一压再压；而石油的迅速推广，则让煤炭在能源业中的地位不断下降。迫于压力，鲁尔区开始了长达30年的转型之路。

首先是基础设施的营造，鲁尔区利用钢铁产业积累的资金进行了大量的基础设施投入，使得整个区域的基础设施水平在整个欧洲都具有竞争力。另外鲁尔区还在各个主要城市设立了新式大学，这些大学有力提高了整个鲁尔区的研发能力，为其日后的产业升级提供了“智力保障”。现如今，鲁尔区也是在德中国留学生最为密集的地区。不仅仅是中国留学生，这些鲁尔区的新式大学也吸引了来自世界其他地方的人才。

其次，在联邦政府为鲁尔区提供转型资金援助的同时，地方政府则着重进行产业升级的引导，例如吸引高端制造、电子制造等新兴制造业落户鲁尔区，为其提供便捷服务等，并且大力发展服务业，如今近七成的鲁尔区就业人口从事服务业。在积极推动产业转型的同时，鲁尔区毫不犹豫地关停了污染重、能耗大和产出低的传统重工业企业，并将很大一部分煤钢企业进行了合并。鲁尔区还非常注重培育文化氛围，许多过去的工厂被改造成了别具匠心的博物馆或是文化空间，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几乎天天在鲁尔区上演。我们熟知的“设计红点奖”评审总部就位于鲁尔区内。鉴于鲁尔区成功的文化建设，2010年以主要城市埃森为主的鲁尔区获选为欧洲文化首都，这也是首次由一处地区而非一个城市获得本项称号。

转型工业区的未来并非一路坦途

在欧洲，还有一处和鲁尔区非常相似的地方，那就是英国的曼彻斯特。这个曾经得益于瓦特蒸汽机从而成为“纺织之都”的城市，在上世纪初成为机械、化工、纺织等多领域复合型的“超级工业城市”。和鲁尔区的遭遇一样，发达的工业为曼彻斯特带来了就业和财富，也制造了严重的污染。上世纪70年代，制造业全面性衰落迫使曼彻斯特走上了类似于鲁尔区的转型之路，而曼彻斯特则将转型的方向定位于“创意产业”，那些多如牛毛的旧厂房被改造成了一座座充满巧思的创意和文化空间。

对于转型而言，鲁尔和曼彻斯特有着太多的相似，也有着同样让人赞叹的成果。然而，这些华丽转身的老工业区的未来并非一路坦途。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深入，新兴工业国家对这些老工业区造成了挑战。出于成本的考虑，很多高端制造业企业将工厂搬往了新兴国家，尽管老工业区拥有第一流的大学和人才培养机制，却不得不面对当地的产业不足以完全吸纳自己所培养的人才的窘境。而这些老工业地区的安全环境也愈发人担忧，2017年曼彻斯特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恐怖袭击，而鲁尔地区则吸纳了大量难民。

过去，欧洲的老工业区寻找到了一条让自己脱去肮脏“工作服”换上优雅“时装”的路径，然而这些成功经验同样会使得这些地区产生“路径依赖”。面对日新月异的全球化，如何继续保持充沛的发展动力，是这些老工业区需要不断认真思考的问题。

作者：文汇报驻柏林记者 赵海博
编辑：陆益峰 吴姝
责任编辑：沈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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