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危机以来，美欧联手对俄罗斯实施了经济金融制裁，采用了冻结资产、终止银行卡支付业务、设置融资壁垒、调低债务评级等手段，目标是通过油价下跌的配合，使俄罗斯经济陷入困境，进而使老百姓产生不满情绪，最终迫使普京总统下台。随着欧美制裁的步步深入，西方媒体对俄罗斯经济一片唱衰。从表象上看，俄罗斯经济目前的确遭受重创：卢布兑美元的汇率从2014年年初的32跌到了当前的65，资本外逃仅在2014年第四季度就达790亿美元，通胀率上升到11.4%。

但是，制裁能否对俄经济造成不容喘息的创伤，还要取决于欧盟是否会坚定不移地紧跟美国。从目前的情况判断，欧盟很可能会举棋不定。原因在于，俄欧之间每年4000多亿美元贸易额要远远高于俄美之间的300亿美元。欧盟国家中，法国对俄贷款最多。德国对俄投资最多，有6000余家企业在俄经营，有30万个工作岗位与此有关，有将近四成的原油及天然气来自俄罗斯。因此，在经济复苏乏力的前提下，保持与俄正常的经济贸易关系，对德、法等欧盟主要成员国有重要意义。

卢布贬值是俄顺势而为

油价下跌的原因可以从供求关系的基本因素和美元汇率、资本投机以及地缘政治等非基本因素分析入手。油价下跌对高度依赖石油的俄罗斯经济而言，无疑会使出口收入急剧减少，经济增长速度放慢。据测算原油价格每下跌10美元，就意味着俄出口将遭受324亿美元的损失，约占该国GDP的1.6%。由此，政府预算收入会随之减少，卢布汇率贬值，资本外逃加速。不过，当油价高涨时，俄罗斯石油工业增长虽然很快，但机械制造业、轻工业却相应地增速大幅下降。俄罗斯是一个工业体系健全的国家，当石油靠不住的时候一定会找到并发展其他的支柱产业，因此，油价的下跌也许是俄经济结构转型的机遇。

卢布汇率为何崩盘？存在几种不同的说法。一种观点认为是受石油价格下跌的拖累。俄经济对石油的出口依赖性很大，石油及其制品占俄罗斯出口的68%，占财政收入的50%。但是，沙特的石油及其制品占其出口的92%和财政收入的85%。按照油价下跌导致卢布大幅贬值的逻辑，那么沙特的阿拉伯里亚尔岂不是应该下跌得更惨？第二种观点认为是欧美对俄进行经济制裁的结果。但是，同样地，伊朗从1979年就开始遭受比俄目前更为严厉的制裁，而油气出口更占到伊朗出口总额80%。但是伊朗货币（伊朗里亚尔）却没有像卢布这么巨幅贬值。第三种观点认为是西方有意做空卢布造成的。俄对外情报局称卢布的下跌是西方协同攻击的结果，是西方投机基金的操控，这才有普京所说的：我们知道是谁在狙击卢布。

而第四种观点则认为，这是俄政府顺势而为，弱势卢布并非一无是处。俄政府最初的预测是，2015年石油价格稳定在100美元，卢布兑美元的汇率为37.7。卢布的跌势跟油价的跌势极其吻合，很可能是俄政府放任卢布贬值，以弥补由于油价下跌而导致的预算失衡。如果油价下跌，卢布汇率不动，那么俄政府的预算就会面临巨大亏空，弥补的方法不外乎：动用储备基金、发国债、减少财政支出，但都没有直接贬值方便。卢布贬值会对俄罗斯预算产生积极影响，因为这样可以弥补石油和天然气销售收入的下降：油气资源主要以美元和欧元计价销售，俄罗斯政府预算则是以卢布计价的。卢布今年的贬值幅度基本与油价下降幅度持平，走势大致相同，这意味着以美元计价情况下，俄罗斯原油销售所带来的卢布收益基本出于平衡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俄罗斯政府继续允许卢布自由兑换的原因之一。实际上，如果油价继续下跌的话，俄罗斯政府可能会放任卢布贬值，从而维护财政平衡。

危机将促使经济国有化

2014年年初的时候，俄罗斯的外债总额为7320亿美元，占GDP的比重为39.9%。其中公司债为6530亿美元，政府债790亿美元，公司债占到俄罗斯外债总额的89.2%。在当前卢布大幅贬值的情况下，企业偿债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企业和银行发生违约，俄罗斯政府应该会像2008年一样，用主权财富基金进行收购：首先会救助银行，使银行体系进一步国有化，银行再去收购面临债务危机的企业，结果整个经济的国有化程度会进一步提高。

面对西方的制裁，除了常规的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之外，俄罗斯还采取了以能源遏制欧洲，限制从美国、欧盟、加拿大、澳大利亚、挪威等对俄实施经济封锁的国家进口食品等手段，并努力改善投资环境，宽恕回归资本的原罪（一次性完全大赦），对中小企业实行2年内免税，推广地方投资环境排名制度，让企业在各方面都感到舒适安全。国际合作方面，独联体地区经济一体化进程并没有因为乌克兰危机、西方制裁而停止；同时俄也进一步扩大与金砖国家、上合组织、亚太地区乃至非洲和拉美等发展中国家的合作，以寻求非欧美国家的帮助来渡过难关。

面对俄罗斯的困境，中国该如何应对呢？从短期来看，中国将是俄罗斯规避制裁的一个出路，无论是借用中国银联的支付平台，还是发行人民币债券都是对人民币国际化的一种客观推动。如果美欧的金融制裁升级到禁止俄罗斯使用美元和欧元作为计算货币，那么就为中俄贸易的本币结算增加额外的推动力，俄罗斯迟迟不肯签署的“中俄本币互换”也是在这个时间窗口达成的。除了金融方面的收益之外，我国与俄罗斯的油气交易价格方面也会出现利好，中俄之间的贸易额也会因此而增加，同时也有利于中国从俄罗斯获得更多尖端的俄制武器装备。中国可以给俄罗斯提供资金、技术乃至市场的支持，尽管这种帮助可能是有限的。

文/刘军梅（作者为复旦大学金砖国家研究中心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