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帝国的兴衰 : 1613-1917，罗曼诺夫王朝三百年》

[英] 菲利帕·格里夫顿编著  胡欣、慕翼蔚译

中国画报出版社出版

俄国第一位独立女性统治者的人生就像她所统治的俄国领土一样复杂多变。叶卡捷琳娜女皇一世是彼得大帝的配偶，她不记得自己波兰立陶宛联邦的农民父母，甚至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生，尽管据她推测可能是1684年4月。叶卡捷琳娜原名玛尔塔·海伦娜·斯科夫龙斯卡娅，出生在立陶宛和俄罗斯的边界附近，3岁时便成为孤儿。亲戚们把这个小女孩送到马林堡，安排在路德教会牧师约翰·恩斯特·格吕克家中做盥洗女仆，身为女仆的她从未接受过任何教育，是个文盲。

玛尔塔从小女孩出落成丰满的少女，格吕克一家人担心她迷人的外貌可能会破坏家庭，所以强迫17岁的她嫁给瑞典龙骑兵约翰·拉伯，在瑞典与俄国漫长的大北方战争中，这名骑兵和战友们驻守在马林堡。这场婚姻仅持续了8天，俄国人便占领了城池，拉伯和他的军团逃跑，他的新娘也被遗弃了。俄国人发现金发碧眼、丰乳肥臀的玛尔塔后，仅用一条毯子匆匆把她裹起来，几乎赤裸地把她拖入军营。她被当作战利品从一个士兵的床上转到指挥官陆军元帅鲍里斯·舍列梅捷夫的床上，这位指挥官最终把她带回了莫斯科。

在莫斯科，玛尔塔首先引起了亚历山大·缅希科夫公爵的注意。公爵英俊、迷人、机智，对女性美很有眼光。据说他用1卢布从舍列梅捷夫手中买走玛尔塔，他当时也许就是把她当作性消遣玩物买来，但可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其密友彼得沙皇找漂亮的女人做床伴。在缅希科夫公爵家中，彼得一下子被玛尔塔迷住了，这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玛尔塔直率的举止和欢快的笑声对思维活跃的沙皇更具吸引力，很快她就成为彼得的情妇。

1703年彼得在芬兰湾建立他的新城——圣彼得堡，并把它定为俄国的新首都。玛尔塔与他同住在简陋的三室小木屋里，为他烤面包，做泡菜，洗衣服和打扫房屋，彼得爱她也感激她。彼得的智慧和勃勃雄心她比不上，但她能够给予他同情和关怀。玛尔塔是唯一在他癫痫发作时能使他平静下来的人，她会抱着他并抚摩他的头直到危机过去，她也是少有的能与他推杯换盏的女人。

1705年玛尔塔皈依俄罗斯东正教，取名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据说彼得为了报答她，选择在1707年秋天的某个时候与她秘密结婚，如果真有此事，那么这个结合属于重婚，因为彼得还有隐居在莫斯科的原配妻子叶夫多基娅·洛普欣娜。此后，叶卡捷琳娜和彼得共生育了12个孩子。然而，除了1708年出生的安娜和次年出生的伊丽莎白，其他的孩子在婴儿期或稍大些时都夭折了。

对于彼得来说，叶卡捷琳娜是“母亲”，或“卡特里努什卡”，尽管彼得会给她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可她从不觊觎权力或者索要礼物。他甚至无法离开她，所以经常带她随军征战。在一次向南远征中，俄国军队发现他们被奥斯曼土耳其军队包围，可以说是她的出现挽救了彼得的生命。当时人多势众的土耳其士兵正准备猛扑过来，叶卡捷琳娜立刻心生一计：她摘下珠宝，派人把珠宝送给奥斯曼土耳其军队指挥官，要求以这无价之宝交换军队的暂时撤离。这次贿赂奏效了，指挥官收下珠宝，俄国人得以逃脱此劫。

彼得很欣赏她的这种狡黠之智。1711年他最终与叶夫多基娅离婚，在1712年2月与叶卡捷琳娜在圣彼得堡正式结婚，这位孤女从此变成俄国皇后。彼得也承认他们的两个女儿安娜和伊丽莎白为合法的皇室公主，不过这个重组的家庭与彼得初婚时留下的独子阿列克谢王储相处得并不融洽。保守且胆小的阿列克谢最终走向图谋不轨之路，1718年彼得把他的儿子阿列克谢折磨至死后，他便没有了男性继承人。

1721年，在对瑞典的大北方战争取得胜利的庆功宴上，彼得宣告他的国家为俄罗斯帝国，而且改称自己为皇帝，这意味着叶卡捷琳娜成为俄罗斯帝国第一任皇后。1724年，彼得携叶卡捷琳娜来到莫斯科，并为她举行了融合西方与东正教习俗的加冕仪式，他任命叶卡捷琳娜为其共治者，并在遗嘱中声明她是自己的继任者。

▲俄女皇叶卡捷琳娜一世

但是，叶卡捷琳娜表面上的成功是很脆弱的。1720年，彼得另获新欢——摩尔达维亚的玛丽亚·坎泰米尔公主，两年后同是贵族的两人生下一个儿子。彼得需要一位男性继承人，如果他与叶卡捷琳娜离婚，便可以与玛丽亚结婚并赋予他们的孩子合法地位，正如之前的安娜和伊丽莎白一样，如此便可以把他的帝国传给一位男性继承人。但当叶卡捷琳娜闻听此传言时，她即刻派贴身医生给那个婴儿治病。不久那孩子便夭折了，据说是叶卡捷琳娜下令毒死的。

叶卡捷琳娜有充分的理由担忧她的命运——尤其是在她与宫廷内务大臣威廉·蒙斯还有他姐姐玛特廖娜成为朋友之后。蒙斯是彼得以前某个情妇的兄弟，然而他和他姐姐却招摇地出卖觐见皇后的机会。据一位外交官说，蒙斯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听到这句话的彼得怀疑妻子不忠，派出间谍暗中观察叶卡捷琳娜的一举一动。有一次，妒火中烧的彼得摔碎一面镜子并大声威胁她说：“是我造就了你，我也能轻而易举地毁了你！”最后，愤怒的彼得把蒙斯折磨至死并斩首，还故意把妻子带到现场观看，叶卡捷琳娜看到他人头落地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真遗憾，内务大臣竟有这么多恶习。”彼得觉得这样的惩罚还不够，他下令把蒙斯的人头放在罐子里并要求妻子将其摆放在架子上。

蒙斯事件之后，彼得撕毁那份指定叶卡捷琳娜为继承人的遗嘱。皇帝和皇后几个月都没有说话，但在1724年秋天当彼得患病的时候他们和解了。连续几个月的尿路阻塞加剧了彼得的膀胱坏疽症，在最后的时刻，彼得喃喃地说，“把一切留给……”话还没说完就陷入了昏迷。彼得再也没有醒过来，他去世于1725年2月8日，享年52岁。

下一任沙皇本应该是与彼得同名的孙子，当时还不到10岁。这位皇子深受莫斯科的影响，这里的保守派企图利用他来取消帝国的改革措施。但缅希科夫掌握了局面，他对主教公会说叶卡捷琳娜已经加冕女皇，他向帝国参议院保证，叶卡捷琳娜已经学会如何按照已故丈夫的方式执政，他也告诉帝国禁卫军她将延续彼得的改革方式。这个行为很大胆：俄国需要接受一个平民、一个外国人而且还是一位女性成为统治者。当然，与其冒险相信那位不甚了解的年轻彼得，既得利益集团更愿意选择支持叶卡捷琳娜延续之前的政策。

叶卡捷琳娜虽然是女皇，但身为首席顾问的缅希科夫才是行使大部分权力的人。他非常清楚军队的支持对于她的皇权至关重要，俄国的军队是欧洲规模最大的军队，其庞大的开支来自农民和农奴缴纳的税款。农民和农奴几乎没有收入，所以常常不能如期缴税，因此也没办法为士兵发放军饷。叶卡捷琳娜努力解决这个问题，她大力减免农奴人头税，免除他们的债务，并且通过支付拖欠薪俸以确保军队效忠。这些措施帮助叶卡捷琳娜赢得人心，他们非常欣赏女皇的真诚以及当她提及自己也是农民出身时是多么的自豪。

彼得大帝的改革措施被继续执行，叶卡捷琳娜并没有在此基础上深化改革——她不擅长制订连贯清晰的政治计划。然而，彼得所厌恶的贪污腐败在她执政时期兴起，而且她逐渐陷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她越来越沉迷于宫廷狂欢放纵，这与彼得强加给其臣民的西式优雅风度大相径庭。

叶卡捷琳娜通常下午5点才起床，接下来12个多小时参加各种舞会、打牌、跳舞和暴饮暴食。她依然能和男人们一起推杯换盏，尽管大臣们经常会发现他们的女皇烂醉如泥地倒在桌子底下。他们逐渐难以忍受这种夜晚，如果叶卡捷琳娜讨厌某人的着装或者举止，她就会让他喝伏特加酒直到晕厥过去。她越来越胖，有位来访者描述她是“一个粗鄙庸俗，走路摇摇摆摆像只鸭子的女人”；但她的性欲却很旺盛，如狼似虎。她找了个年轻的内侍当情人，但没多久他便精疲力竭濒于崩溃。

幸好叶卡捷琳娜的统治仅仅持续了16个月。1727年春她患上肺结核，5月17日痛苦地死去，享年43岁。她的统治对于延续彼得的改革是必要的，但讽刺的是，她的死却导致了王朝未来十年的动乱。

——摘编自《俄罗斯帝国的兴衰 : 1613—1917，罗曼诺夫王朝三百年》，中国画报出版社出版